2018-09-02

2018-09-02  本文已影响0人  默思飘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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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云》
说起描绘云霞的绘画和文学作品,我自然想到了俄罗斯画家希施金的《莫斯科近郊的正午》,这幅表现夏日云天、草原、田野的风景画,不同于他的‘森林系列’,在竖直的构图中,画家将地平线压得低低的,而在近四分之三的画面上,却以耀眼云团和蔚蓝天空,来呼应辽阔的绿色草原和成熟的金色麦田。这般绚丽的景色,气势不凡,使人感受强烈,难以忘怀。
印象中,不仅是俄罗斯画家善于刻画万里云空,同样,有不少俄罗斯作家也擅长描写千姿万态的云彩。就以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来说,书中就有不少描写夏日白云的文字,让人赞叹不已。且看他是如何描绘白净草原上空的灼灼云团:“到了正午时候,往往出现许多镶着柔软白边的、金灰色的、高高的云团。这些云团好像许多岛屿,散布在天边泛滥的河流中,周围环绕纯青色的、极其清澈的支流,它们几乎一动也不动;在远处靠近天际的地方,这些云团相互移近,紧挨在一起,它们中间的青天已经看不见了;但是它们本身也像天空一样是蔚蓝色的,因为它们都浸透了光和热。”如此奇妙的比喻,这般细腻的描写,屠格涅夫将俄罗斯草原上空的绚烂云朵,牢牢地刻印在了我的心版上。不得不佩服他对大自然细致入微的观察力,佩服他出色描写大自然景象的优美文字。
其实,像屠格涅夫笔下的美妙云景,如今,我也常能在办公室窗外或是旅行途中看到。本文所附的几张蓝天白云图,就是在盛夏日子里,我用手机即时拍摄的。左边的云景,是在八月中旬,我驾车路过仙居小镇时的实景记录。那天午后,气温窜到了38度,炙热大地上,除了行驶的车辆、蒸腾的地气之外,路上行人稀少,显得空荡荡的,惟有路边遮阳伞下的摊贩之间,尚能听到慵懒的声音,其它就是从林间传来的不倦蝉鸣。而此时的天空里,那舒卷的云朵,好似带着魔法的白莲,在湛蓝长天里,静静地飘来,又悄悄地绽放,不断变幻着空灵的模样。
我把车停在了路边,顶着酷暑阳光,用手机拍下了这张僻静小镇上的奇丽云图。我那时的感受,很像屠格涅夫在《美人梅奇河的卡西扬》里所说的那样;“你眺望着:心中的欢喜、宁静和甘美,是言辞所不能形容的。你眺望着:这深沉而纯洁的蔚蓝色天空在你嘴唇上引起同它一样纯洁的微笑;一连串幸福的回忆徐徐地在心头通过,就像云在天空移动,又仿佛同云一起飘行……”很叹服屠格涅夫这段真情抒发的文字,他清晰道出了作为望云者的我当时的畅达心情。
右边的那张浮云图,是我在办公室阳台上拍摄的。那天午休时分,办公室内,宁静怡人。我坐在阳台落地窗前,极目远眺,但见无际碧空里,悠悠白云,盈盈飘逸,好似洁白的云鹤,正缓缓漫步在天庭天宫间。我心随云飘,只觉得自己的目光正愈看愈远,脑海中的遐思也愈来愈广,内心里有一种被净化的脱俗感。就在我用手机拍摄这片云空时,不经意间,也想起了屠格涅夫描写晴空闲云的段落:“在明澄的天空中,高高的薄云正缓慢地飘动着,像春天最后的雪那样发出乳白色,像卸下风帆那样扁平而细长。它们那像棉花般蓬松而轻柔的花边,慢慢地、但又显著地在每一瞬间发生变化;这些云正在融化,它们没有落下阴影来。”比照远天的逸云,默诵佳美的文章,那该是何等醉人的心境啊。
说不清是从何时开始的,在我的概念里,那些高远的蓝天白云,总会同俄罗斯文学和绘画作品连在一起。我曾读过这样的短句;“你来了,音乐正响着;你走后,这音乐就永远变成了你。”也许,形成我这种概念的感受,恰好同这句话的含意是相近、相通的吧?确实,在生活中,有些现象很是奇异。回顾我接触过的俄罗斯作家与画家的作品,我注意到;他们中有好些人,都同样地倾情夏季,也都偏爱刻画夏日里的自然风光。比如,屠格涅夫的随笔、蒲宁的小说、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散文;再如,希施金的《黑麦田》,萨夫拉索夫的《虹》,库因吉的《雨后》,以及列维坦的《寂静的修道院》和《晚钟》…… 这些作品的背景,大多是在盛夏季节,那些让人难忘的文字,令人叹绝的画面,也无不都是在刻画俄罗斯的辽阔天空和绚丽云霞。你看,夏日清早的云空,在屠格涅夫的笔下是这般绮丽的:“从清早起天色就明朗;朝霞不像火一样燃烧,它散布着柔和的红晕。太阳——不像炎热的旱天那样火辣辣,不像暴风雨前那样暗红色,却显得明净清澈,灿烂可爱——从一片狭长的云底下宁静地浮出,发出鲜明的光辉,沉浸在淡紫色的云雾中。舒展着的白云上面的细边,发出像小蛇一般的闪光,这光彩好像炼过的银子……”欣赏这般明丽似画的文字,你能不觉得;这是一份视觉上的享受,也是一种情操间的陶冶?
不妨再来读读帕乌斯托夫斯基是如何描写霞光的:“现在让我们注目东方的霞光吧,它时而是灰色的,——这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时而在灰色中透露出一点儿的玫瑰红,而在庄严的日出之前,它又变成了一片鲜红色,有时它又是金中透蓝,最后变成了一片蔚蓝,在盛夏季节晴朗的日子里,云天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品读这些油画般绚烂的文句,无疑是对美景的幸福感受。
我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代。记忆里,儿时的天空,也经常是这样五彩缤纷的。清晨,在野外牧鹅的时候,我会将远天的云彩,看作是我放牧的白鹅;有时,当我把白云看作是天鹅时,它又瞬间变成了仙鹤;有时我还来不及把云团想象为雪原,那白云就已飘散成了洁白的羊群…… 我曾在网上读到过一篇博文,很欣赏作者把千变万化的云朵,比喻为仙人坐骑的遐想。是呀!仙人在天空里巡游,不正是腾云驾雾的吗?只是我们凡人的眼睛,往往看不到仙人的影踪,但能见到神仙轻盈灵气的坐骑,也应该心满意足了。
  说起来,从儿时起,我就喜欢看云,如今,半个多世纪过去了,但我这种偏爱望云的习惯,却依然不变。每次出差,无论是随车出行,还是选择其它交通工具,我都喜欢在旅途中静静看云,看风景。尤其是在高铁或飞机上,那都是在速度中看云。在高铁内望云,那才是名副其实的‘仰望’,那些漂浮在蓝天里的云朵,越是高远,似乎就飘移得愈加缓慢,往往是,列车已驰过了好多个村庄,再抬头遥望,那云朵依然在前方闪耀。然而,云彩终究会被抛到身后的,这些被抛在身后的云朵,就如同往事一般,也许,它还在远方飘浮着,或许,它早已烟消云散了。每想到这里,总会有些许淡淡伤感浮现在心头,人生不也是这样的吗?
自然地,倘若在万米高空看云,那就是百分之百的‘俯瞰’了。此时,连绵无际的白云,已不能再用‘云鹤’、‘白莲’、‘雪羽’‘飘逸’等等秀气的文字来形容了。凝视机翼下耀眼的云海,我只能用‘气势恢宏’、‘波澜壮阔’的词句来赞叹那魅力无限的云之波涛了。尤其是当飞机冲破云层,攀升到航线高度时,这时候,静看窗外,一碧如洗的天空,湛蓝得让你心痒痒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而俯瞰下方,只见“一团团的白云像魔法的水底岛屿一般静静地漂浮过来,静静地推移过去。忽然这片云海,这炫目的空气,全都闪光一般地辉煌起来,”屠格涅夫描写的这节状云文字,很像在飞机上鸟瞰雪白云浪的情景。可惜的是,在十九世纪,飞机尚未被人类发明,不然的话,我相信,那些十九世纪杰出的俄罗斯文学和绘画大师,必然会给后人留下更多赞美瑰丽云霞的作品。
当然,中国历代的文人墨客,也留下了卷帙繁多的描写浩瀚云天的作品。比如南宋词人辛弃疾,他就写过不少吟诵云霞的长短句。其中有一阙《贺新郎》,那气概豪迈的词句,给我以非常深刻的印象:“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好一个“回首叫,云飞风起。”我每每诵读至此,感觉就像独立在云海之上,足下云雾升腾,四周清风徐飏。真有一种“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的豪情壮志涌现在心头。
在现代中国作家群里,我觉得,散文家刘白羽描述璀璨云霞的文字,堪称一流佳作。在他的散文作品中,作家倾情描绘天空、阳光、云霞的精彩段落,可说是,比比皆是,信手可拈。譬如《日出》,譬如《长江三日》,譬如《红玛瑙》和《写在太阳初升的时候》等等的篇章。就说他在《日出》中刻画旭日初升的那些绚丽文字吧,我至今还能默诵出大概的段落:“黑夜还似乎强大无边,可是一转眼,清冷的晨曦变为磁蓝色的光芒。原来的红海上簇拥出一堆堆墨蓝色云霞。一个奇迹就在这时诞生了。突然间从墨蓝色云霞里矗起一道细细的抛物线,这线红得透亮,闪着金光,如同沸腾的溶液一下抛溅上去,然后像一支火箭一直向上冲,这时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光明的白昼由夜空中迸射出来的一刹那。然后在几条墨蓝色云霞的隙缝里闪现出几个更红更亮的小片。这几个小片冲破云霞,密接起来,融合起来,飞跃而出,原来是太阳出来了。”我相信,凡是喜欢抒情散文的读者,定然会像我一样,对这些精彩奇丽的文字,会从内心里发出由衷的赞叹。
我还想说的是;也许,十九世纪俄罗斯文学绘画大师们笔下的灿烂云天,会有别于辛弃疾和刘白羽抒写的壮丽云霞。但是,大自然的不朽魅力,应该是中外相同,没有区别的。不同的,只是人们的审美眼光和情趣是否相近、相同,这才是我们在品读这些中外文学绘画大师们的经典作品时,能否感悟到蕴涵在其中的真美,能否在这些作品当中,感应到大师们爱美心灵的关键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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