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开好了
文/巫婆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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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入7月，孩子的暑期生活开启。妈妈和侄子们也从老家过来小住，家里忽然就热闹起来了。
平常睡到7点也不肯起床的孩子，放假后却起得很早，清晨6:30便一骨碌爬起来说要到厅里去玩。不到10分钟，客厅就开始热闹了，看电视的、敲八音琴的、唱歌的、翩翩起舞的……
天气好的时候，妈妈和嫂子会带着孩子们到小区花园里散散步，好让我这个晚上加班加点工作的人能睡到8点多。然而，最近天公不作美，整天断断续续地下雨。孩子们吵闹，我只好跟着起床了。
嫂子在厨房忙着做早餐，妈妈躺在沙发上看着客厅里乱成一团的孩子们。我难得的一天早上不需要陪着孩子，也不需要匆匆忙忙出门送孩子上学或者上班，于是我悠闲地坐在窗前的椅子上。我伸了个懒腰，呼吸着早晨湿润的空气，目光从孩子身上落到了窗前的花架上，花架上的绿色似乎很“养眼”。
花架上的绿植，真的就只是绿植。靠左边的那盆海棠，刚买回来时开了几朵红艳的小花后，至今没有开过花。那盆瘦小的万寿花是我从工厂的花盆里扦插回来的，花开过后，不仅谢了还把叶子也带走了，上两个月才开始发出几片新芽。上两个月买回来的太阳花苗，种了三四盆，虽然经常忘记给它们浇水，倒也生机勃勃。几盆小小的，围成一个圆形的多肉植物倒是青绿得可爱。我搜索着那盆被我重新栽种的乒乓菊，在花架的最下面，它已经干枯了，叶子及枝干枯黄得和花架的颜色融为一体。
我走近花架才发现，那盆海棠的叶子并不是青绿色的，而是绿色中带点黄。上两个月发出的新芽，这个时候又开始干枯了。太阳花苗其实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生机勃勃，一盆里面仅有一两株长势算好。而围在一起的几盆多肉，也并不是看到的那么青绿可爱。那盆名叫吸财树的多肉已经开始干瘪了且有几块肉叶子已经干瘪得发黑了，那盘叫新花月锦的多肉也并没有油滑光亮，而钱串和小米星则和买来时一模一样，没有开枝散叶。
我拿起花架旁的洒水壶装满水，仔细想想，上一次认真浇花已经是上两个月的事了。我不禁感叹花儿的不幸——被我买了回来，种在了我的家，却又常常被我忽略。这时妈妈问我：“凝凝读书的事，现在怎么样了？”我浇着花的手顿了顿，这几天看似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妈妈还是开口问我了。
姐姐的大女儿今年参加中考，7月16号出成绩，420分。在深圳这个大都市，这个分数根本就不可能被公立高中录取，而高额的私立高中，姐姐又在考虑经济方面的压力，毕竟凝凝下面还有弟弟妹妹，也确实压力大。姐姐想着找点关系让孩子回老家读公立高中，然而在这教育制度改革和公平公正、公开透明的制度下，这行为明显就是不行的。而孩子又拒绝读职业学校，孩子还是有自己的目标的。看着心情不好的孩子，几个家族的人都在犯愁。
我没有回答妈妈的问题，因为我需要考虑怎么回答，妈妈紧张的情绪才能放松下来。我放下手上的洒水壶，拿起旁边的小铲子整理那些枯萎的叶子和那盆乒乓菊盆栽。当我整理到最后一盆太阳花时，一只刚刚成形的太阳花苞忽然出现在我的视线里。它躲在那些将死未死的枝叶里，周围的小叶子在努力地为它争取营养，那条细小的枝丫也在用力地托起它。看到这小小的花苞，我不禁想起了五年级时，妈妈和我一起种的那株向日葵。
老家的镇上有一所中心小学，想要到那去上小学得通过这所学校的招生考试，考试通过了才会录取。每个村上的小学，一般会选取班上的前十名去参加考试，而通过率也只有那么一半，甚至一半不到。我并不是个别人家的小孩，通常成绩一般。
或许是受到了别人家小孩的刺激，我读五年级的时候破天荒地排到了班上前十。6月份高高兴兴的换上从表姐那里捡来的，八成新的衣服跟着老师去参加考试。出门前，妈妈还特意给我煮了瘦肉面，叮嘱我不要紧张，考完试不管好坏都要跟老师回来。
说不紧张那是不可能的，记得我站在考试课室门口，心跳得特别快，指尖的血色也呈现出了冬天才有的紫青色。首先考的是语文，接过试卷开始填写学校，姓名，握笔的手也抖了起来。那时候也没有想到要带开水过去考试，想着喝口水平静下是不可能的，只得一边做题一边深呼吸。考完试后懵懵懂懂地跟着老师，安全地回了家，妈妈似乎叹了一口很深的气。
成绩是在考试后的第十天出来的，老师说我没被录上，差0.5分。看着那些被录取的同学开开心心地准备去中心小学读书，想到她们离重点中学那么近，而自己再也追赶不上她们了，心情持续低落。
放暑假在家。几兄妹早起捕的蝉，吃起来也不香了；和小伙伴去村口的小溪，戏水也不觉得好玩了；妈妈买回来的冰激凌，再也没有诱惑力了。晚上，我就坐在饭桌旁，低头写自己做过的题。妈妈就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现在想来妈妈应该是不知道要怎么安慰我吧。
大概7月中旬，妈妈在一个午后兴冲冲地说她有好东西要给我。妈妈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两株植物，叶子大大的，左右对称生长，杆子和叶子都有一层毛，看着就觉得很扎手。妈妈说这是向日葵，在南方很少会有，尤其是这个季节。这两株向日葵，大概是春节的时候，我们偷吃葵花籽时不小心掉落在地而长出来的。妈妈说等向日葵长到开花，开花后结果能有葵花籽吃，不喜欢吃生葵花籽还能自己炒。
我一听，拿起妈妈手上的两株向日葵，飞一般跑到厨房找出小锄头和铲子来到围墙前，准备把这两株向日葵种下。从小少干农活的我，还没把坑挖好就气喘吁吁了，妈妈拿过我的小锄头，一边挖坑一边和我说：“妹呀，妈妈让你好好读书并不是要给你压力的，只是不想你像妈妈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再加上你身体不好，不适合干重活。但，一次失败不代表你就是比别人差的，更不代表你以后就不能变好了。只要努力，即使不去中心校读也能考上好的中学的，你会读上大学的，妈妈相信你。”
自从种下了两株向日葵，低落的心情因为要照顾稀有的植物慢慢地消失了。一个月过去，两株原来一样大小的向日葵变得不一样了。一株很粗壮，而另一株很瘦小。瘦小的那颗，我一度认为它活不下去了。又过了半个月，瘦小的那株向日葵依然顽强地活着，反倒是粗壮的那株，叶子开始泛黄。
到了9月，两株向日葵都顶起了一只大大的花苞。秋风吹过，我总是担心瘦小的那株会被吹折，可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到它直挺挺地站立在围墙前，迎着太阳。到了9月末，花开了，一只只的蜜蜂围绕着这两朵大大的向日葵上。妈妈说，很快就有瓜子吃了。
过了大概一个星期，粗壮的那株向日葵首先谢了，又过了一个星期，瘦小的那株向日葵还没有要谢的兆头。粗壮的那株向日葵花盆已经能看到葵花籽了，放学后我兴冲冲地去摘下里面的葵花籽，发现葵花籽是瘪瘪的并没有果实在里面，内心的快乐和兴奋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我把那株粗壮的向日葵拔了，接下来的日子也不再去看剩下的那株瘦小的向日葵了。
10月的一天，妈妈手里捧了一捧葵花籽到我面前，她说那是瘦小的那株向日葵的种子，果实饱满得和春节时买的葵花籽一样。我跑到向日葵前，开心地摘下它的果实，边摘边吃，妈妈在身后说：“留一点继续播种吗？”我摇摇头说：“不种了，把这株向日葵留下来，明年继续开花。”妈妈笑着说：“你还是要好好读书。”可是，那株向日葵遵从了自然的规律，没多久便回到了大地的怀抱里。
我把盆栽放好，洗了手走到妈妈旁边坐下，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妈，我已经托朋友找关系，看看私立高中能不能减免点费用，别担心。对了，那盆太阳花竟然有一个小花苞呢。”妈妈听见我的回答似乎放松了下心情，说：“我前几天就看到了啊，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开花。”
前两天，雨终于停了，我又回复到了睡懒觉的日子。妈妈依然每天帮我带孩子，给我的盆栽浇花。上周五，朋友来电话说学费可以减免一半。昨天，姐姐已经把资料都准备好，回老家给孩子交费了。今天早上，妈妈惊喜地跑到我房间和睡梦中的我说：“妹啊，那朵太阳花开了呢，好多花瓣，好大朵，你起来看看。”
我揉着朦胧的双眼，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就被妈妈拉到了落地窗前。一朵粉红色的重瓣太阳花盛开在花盆中央，妈妈喷过的水珠还在上面闪着光。我看着妈妈脸上的笑说：“凝凝回老家的私立学校读，学费只需要交一半。”妈妈脸上的笑容更明显了，看着那朵太阳花喃喃地说：“那就太好了，你看花也开了，真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