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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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主题征文第一期矛盾的创作
1
季婷婷从未想过自己的男人会出轨。毕竟，这个男人公认的能干、顾家、孝顺，就连爸妈对他都比对自己这个亲生女儿还好。
她可以接受夫妻吵架，可以接受两地分居，甚至可以冷战那么几天，她觉得这都是婚姻中合理存在的，只要交给时间，这一切都不是问题。
但出轨就不一样了。出轨，代表对方对于婚姻不再忠诚，妻子于他来说不再重要，这是不可饶恕的。
事情是怎么发现的呢？说来很狗血。
春节期间走亲访友，季婷婷这边几乎没什么亲朋，所以多数走访的都是老公周洲那边的。一串亲戚走下来，最后一站是他的老同学兼好兄弟家，每年必聚好几次。
周洲的老同学姓何，叫何毕霖，他家住的楼房一层三户，巧合的那两户分别是他的同事和同学，所以，这每年聚会几乎都是四家人一起吃饭。
季婷婷不是个喜欢热闹的人，所以对于这样的聚会总是觉得无奈，最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她不喜欢隔壁的那个女同学刘敏。
这刘敏，据说男人在北京，常年不回家，刘敏自己带着孩子在这儿生活，人际关系比较杂，不管是什么样的聚会她都参加，在季婷婷眼里，这人算是“交际花”一类的。
很意外的，今年聚会竟然去了刘敏家，她在那个女人家里浑身不自在，吃罢饭就和何毕霖的妻子，带着各自的孩子一起回了何家。
在何家吃瓜子看电视，时间缓缓流逝，已经下午三点半，周洲和何毕霖一直没有回来。
难不成还在喝？季婷婷有点担心，要知道，周洲有胃溃疡，不能大量饮酒，她想过去看看，却又有点犹豫。
而何毕霖的妻子，则一直劝她放宽心，说不定他们在喝茶聊天呢。
又过了一个小时，季婷婷坐不住了，给周洲打电话，不接。
她拿着手机，一边继续拨号，一边出了何家门，正好看见何毕霖和他同事一起下楼的背影。
这俩人去哪儿?周洲和刘敏呢？她去敲刘敏家门，没人开。心生疑惑，转而给何毕霖打电话。
“你们还在喝？别让周洲喝醉了。”她对着电话里的何毕霖说。
“哈哈放心，喝不多，我们早散了，在茶楼喝茶呢！放心吧！”何毕霖答到。
你们在喝茶？我分明看到你和你同事下楼没几分钟好不好……季婷婷一边在心里想，一边打算回去。
可念头一转，她停下了脚步。
何毕霖为什么要撒谎？周洲和刘敏呢？
她站在刘敏家门前，静静地看着那扇门。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门内，有什么声音若隐若现……
何毕霖的妻子见她打电话久不回房，出来寻她，见她站在刘敏家门前，便喊到：“婷婷，他们不在，去茶楼了！来来来，来家里咱俩也喝茶!”
季婷婷转头望望刘敏家的门，冲何妻摆摆手，走到角落里继续拨打周洲的手机，依旧无人接听。
“你让周洲接电话，我有个事要问他，他电话打不通。”她再次拨通了何毕霖的电话。
“周洲啊！他刚刚去厕所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给你回过去啊！啥事啊婷婷？要不我转告一下？”电话里的何毕霖，大声回答。
“你让他赶紧给我回电话，或者赶紧回来，我有急事。”不知道为什么，季婷婷心里的不确定越来越大，有什么念头在她心里疯长，不能遏制。
她必须要赶紧用事实证明她的念头是错误的，她一边焦急等待着周洲回电话或者出现，一边控制住自己不去砸刘敏家的门。
何妻过来揽住她的肩，往家里领她：“走，咱先回家，有啥事也得等周洲回来再说，别急。”
季婷婷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固执地站在楼道里。
电话铃声终于响起，是周洲的声音:“婷婷，啥事啊?”
“你在哪，快回来，我们要赶紧回家，家里出事了。”季婷婷故意把话说得含糊，迅速挂了电话。
楼道里一片寂静，何妻张口想要再说什么，被季婷婷一个凌厉的眼神杀灭。
半晌，刘敏家的房门，悄悄裂开一条缝。不等里面的人露头，季婷婷一个箭步窜了进去。
拉开门的是周洲，刘敏跟在后面，面对季婷婷的出现，周洲明显有一瞬间的慌乱，但马上就镇静下来。
“婷……”刚要张口说话的周洲，猝不及防被季婷婷的手机砸中了面庞，紧接着，是一顿劈头盖脸地抽打：“你们不是在茶楼吗？啊？你不是跟何毕霖在一起吗？啊？你不是上厕所了吗？啊？骗鬼呢？啊？”
谁都没有想到，瘦小的季婷婷一旦发起飙来，杀伤力竟然如此之大，周洲的脸上，很快就被她的指甲挠得血肉模糊。
另一边，两个女人想要过来拉她，被她疯狂赶开：“你们两个离我远点！一个搞破鞋，一个当帮凶！也不怕被雷劈死！滚！滚！滚！”
“婷婷，安静一下，安静一下听我说！婷婷！”周洲一边躲闪，一边试图安抚自己的妻子。
“我听你说！我还怎么听你说！你搞女人也就罢了，居然在你老婆孩子眼皮底下搞！你也不怕天打雷劈！你也不怕遭报应！你也不给孩子积点德！”已经疯狂的季婷婷，抄起了桌上的水果刀，抡起胳膊对着周洲挥舞着。
屋里一片混乱。
“妈！你怎么了！你为什么要砍爸爸! ”门外一声凄厉地哭喊，犹如一颗定海神针，让房间里的惊涛骇浪，迅速平息。
季婷婷双眼一翻，晕厥过去。
心，真痛啊，像是被狠狠剜了一刀，又被利剑刺了千万遍。
呼吸，是那么困难，每吸一口气，都仿佛要用尽力气。
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怎么用力也睁不开。想说什么，却发现，发不出一点声音……
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传来。
“醒了吗? ”“没呢，刚看过，还昏迷着。”
“医生怎么说的? ”“急怒攻心。”
“我就说这事不能瞒着……”
“嘘，别在这儿说这个。”
声音渐渐小下去，最终，是什么也听不见了。为什么会是这样呢？为什么没有一点预兆呢?
不不，还是有的，比如，他下班越来越晚了，回来就喊累，对她也没以前那么温柔了；他总会找借口去何家喝酒然后在那过夜；他对夫妻生活越来越没兴趣了，她也曾经暗自庆幸不用为难自己做不想做的事情，却从没想过是夫妻关系出了问题；他这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没交给她，说男人手里要有钱，不然出门让人笑话……
呵呵，多可笑，他周围的人都知道他的破事，一起帮他打掩护，甚至何的妻子，作为一个女人，都帮着这几个人一起欺骗她……
果然，男人出轨，最后一个知道的必然是他的妻子啊.... .想必，所有人都早就在看她的笑话了吧......
这婚姻必然是不能继续的，一个身心都已经出走的男人，留着他干什么?
可离婚又哪有那么容易，孩子、房子、车子、存款……这些都要安排妥当啊……
她的心里，百般折磨，万般无奈，这是怎样的人生啊，她今天的行为，到底是对还是错？
可是，若没有他的背叛，又怎会发生今天的冲突，错，本不在她啊！
她必须要好起来，不然，她的孩子怎么办，她自己怎么办……
为什么一念之间，天地便变了颜色……
一阵天旋地转，季婷婷再次晕厥过去。
2
在医院待了一夜，季婷婷拒绝接受周洲的照顾，执意出院要回娘家，周洲无奈，怕再把她气出个好歹，只得依她。
人到中年还要父母为自己担心，季婷婷心中生出来一丝愧疚感，可她现在身子尚虚，不回娘家能去哪里？
季爸爸和季妈妈只有这一个独生女，眼见宝贝闺女大过年的从医院回来，又见女婿鼻青脸肿外加一道道的红印子，安顿女儿休息以后，必然要盘问女婿一番。
“周洲啊，按说你们都老大不小了，做老人的不该干涉你们的生活，可这大过年的，你们搞成这样，我们想假装不知道都不行，说说吧，因为啥？”季妈妈对这个女婿一贯很看重，所以虽然女儿是从医院回来的，她依然一脸慈祥。
“妈……”周洲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季爸爸咳了一声，喝一口茶水，说道：“慢慢说，照实说，不然我们可帮不上忙。”
“婷婷以为我有外遇，就发飙了……”周洲低眉垂眼，喏喏地说道。
季爸爸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一眼老伴，问周洲：“婷婷性子是急了点，但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做了什么？婷婷为什么会那么以为？事实是怎样的？”
“爸……唉……”面对岳父的三连问，周洲叹了口气：“起因是为了解决您二老那笔养老款。”
“啥？婷婷知道了？怎么知道的？”季妈妈急得一下子就挺直了身子，急切地看着女婿。
周洲摆摆手，说道：“还不知道，不过，今天我在跟女同学讨论这个事的时候，她误会我了，以为我出轨，就……就这样了……”
“哦……”季妈妈听了，紧绷的身子慢慢松懈，微微后仰，倚在了沙发靠背上。
季爸爸沉吟片刻，说道：“要不，这事还是告诉婷婷吧，总比她误会你出轨要好得多。”
周洲面色一喜，又迅速把笑容压下去，搓搓手喃喃道：“我听二老的。不过，现在跟她说，会不会再给气进医院啊？”
季爸爸季妈妈对视一眼，季妈妈微微摇了摇头。
“那就等她好点再说吧，我们来跟她说，她就不会跟你急了。”季爸爸一边说一边看看女儿紧闭的房门。
“那她跟您二老急眼怎么办？”周洲担心地问道。
“没事没事，没有什么事比得过你有外遇这事大，所以她要是知道你是清白的，我俩这事就不叫事了。”季妈妈摆了摆手。
“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季婷婷冷冷的声音，在客厅响起。
“婷婷！”周洲赶紧站起来去扶季婷婷，被季婷婷狠狠地推开。
季妈妈把女儿搀到自己身边坐下，拉着闺女的手，柔声说：“闺女啊，你冤枉周洲啦！”
季爸爸给女儿倒杯水递过去，说道：“这事，本来想等你好点再告诉你，既然你听见了，我来跟你说。”
季家父母有一笔不大不小的养老金，其中有老两口多年的存款，也有闺女女婿逢年过节孝敬的，本来都存在银行，有一天，周洲的爸妈来找他俩，神秘兮兮地说有个理财产品很挣钱，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做。
开始季爸爸还冷静一点，说理财有风险，怎么就知道肯定挣钱？做过市场调研了吗？找懂行的评估了吗？被周爸爸嘲笑了一通，说我们都亲自下场试过了，你没胆儿就别买，看来，你没那发财的命！
既然亲家都买过了，季妈妈提议可以少买点，就当试水了，便根据周家爸妈的指点下载了某理财软件。结果一试发现，真是挣钱啊，嗖嗖往上涨，不由得拍断大腿，后悔买少了。于是乎，头脑发热，把几十万块钱全投了进去。
每天打开软件，看着那数字越来越大，老人乐得合不拢嘴，开始憧憬未来的养老生活：夏天去北戴河度假，冬天去三亚取暖，春秋季节来个跟团游，逢年过节给孙辈们包个超大个的红包……
美梦不长，进了腊月门，季家爸妈想提现一部分过个肥年，结果软件怎么也打不开了，问周家爸妈，也是说打不开，第二天再试，依然如此，如此接连几天以后，老人慌了手脚，这可是他们所有的养老钱啊，现在该怎么办？慌完了，开始互相埋怨，先是季家爸妈埋怨周家爸妈拉他们下水，周家爸妈反讥他们太贪心不留后路，季妈妈埋怨季爸爸为什么不早一点提现，季爸爸说当初要不是你提议买，咱能到今天！
鸡飞狗跳之后，事情还是要解决，可如何解决是个问题，这么大的事，谁都没了主意。
季家爸妈不敢告诉季婷婷，因为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是个爆脾气，处理事情容易走极端，而且生孩子时大出血差点丢了命，虽然已经养了好几年，但身体状况依然大不如前，能瞒就瞒着吧。
再三商量以后，两家老人选择了求助周洲，这孩子沉稳，办事靠谱，说完了，一再叮嘱他保守秘密，等这个事解决了，再跟季婷婷说。
周洲皱着眉头听完，脑袋胀得像球，本身年底事情多，又给他一个这么艰巨的任务，唉，没辙啊，谁让自己是他们的儿子女婿呢！
先是去报警，对于这样的诈骗案，警察同志见怪不怪，记录在案以后让他们回去等消息。
可也总不能被动等待，周洲跟要好的同学何毕霖求助，何毕霖告诉他，刘敏的老公是律师，是这方面的行家……
听完这一切，季婷婷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她爸妈的养老金都被人骗去了？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告诉自己的亲闺女，却告诉女婿？
不对，不对。
“所以，你去找刘敏，用了美男计？”
一家人估计谁都没想到季婷婷是这个反应，集体楞了一下。
“你这说的，周洲是那样人吗？”季爸爸赶紧帮女婿说话。
“他不是那样人？他跟一个交际花一样的女人关在屋里，敲门不开，电话不接，何毕霖还给他打掩护，说一起在茶楼，爸妈你们说，那他是哪样人？”季婷婷一边说一边气得打哆嗦。
“唉，傻闺女，这不都是因为心疼你么，你是个急性子，身体又不好，所以我们大家就一起瞒着你。”季妈妈安抚着女儿。
“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那个刘敏，所以更不敢跟你说我要找她办事，再说，跟你一说你肯定问我啥事，那不就瞒不住了吗？”周洲也在一旁解释。
“那你为啥不接电话？敲门也不开？你们真要谈正事，至于这样吗？何毕霖他们又为什么要走？不是为了给你俩腾地方？”
周洲挪个窝，坐在了季婷婷身边，握住她的手，真诚地说道：“婷婷，那会儿他俩有事临时出去了，刘敏在给她老公打电话咨询，我怕自己记不住，回家跟爸妈学不明白，就用手机在录音，没法接电话，敲门我是真没听见，可能注意力太集中了。婷婷，咱俩好歹也是青梅竹马，这么些年的感情，你一定要信我。”
“再说，你生娃受那么大罪，我疼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背叛你呢！”周洲拍着胸脯子表忠心。
“你们一个两个的有事都瞒着我，还要我怎么信？”季婷婷嘴上嘟嘟囔囔，心里却也接受了周洲的说辞。
“还有你俩！几十万块钱拿出去做理财，胆子真大！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跟我们商量一下！你们是不知道现在骗子多么精明 ，只有我们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那钱要真那么好挣，还能轮得到你们？”缓过神来的季婷婷，扭头就把矛头对准了爸妈。
“好好好，我们都错了，警察同志已经批评我们了，还给我们下载了反诈软件，以后长记性啦！”季爸爸看女儿嘴里在凶，实则心结已开，心里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我宣布，从今以后，家里所有人必须以诚相待，不搞欺瞒，以免发生不必要的损失和误会！不然，下次可能就不是进医院了，没准会出人命！”季婷婷一边说，一边推一把身边的周洲，委屈巴巴。
“好好好！以诚相待！不搞欺瞒！”一家人异口同声地应着。
周洲揽紧身边的妻子，一脸释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