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春归
时光,轻轻穿过薄薄的清凉,在阳春四月里静静地舒展。喜欢,在寻常的日子,安静地徜徉在一本书中,与书里的悲喜共情。或者,挽一束明媚天色,淡然地执香茗一盏,朝浸晨曦,暮浴夕阳,与光阴对饮。日子就这样陶然无拘,有时也隔着经年,打捞些往昔的思绪,恣意于半亩心田里,或深浅,或浓淡,或近远,任由它山一程水一程,细数岁月的冷暖。
今日22点45分,时节入了谷雨,不知不觉春天一路走到了归处。春天就是这样短,短的来不及欣赏殷红窦绿,就已经身处迟暮。“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春晓》)唐人孟浩然描述的,该是此刻的风物。上古先民有“雨生百谷”之说,说谷雨过后雨天多,浮萍开始生长,布谷鸟鸣叫提醒农人播种,戴胜鸟也栖上了桑树枝头。谷雨就是春夏转场的帷帐,掀起,走过,迎面就是槐香徐徐了。
谷雨一过,春历还剩几页?都说,绿添一层,夏近一步,生灵就少了一份萌动。我站在春意阑珊的渡口,渴望在流年里沉淀自我,不惊不扰,不骄不躁,于简约中领悟欢喜,留一份执着、一份纯真,无愧于心。
心静,才能听见花落的声音。据说,早在公元前2世纪,先民就有了物候概念。之后,人们又在众花卉中,遴选出花期相宜的花种为物候标示,以花事次第记载节气。每年冬去春来,从小寒到谷雨的8个节气24季候里,都有某种花卉绽放带来开花音讯的风候。谷雨对应的花信是牡丹、荼蘼、楝花。
牡丹,芍药科植物,本土名贵花卉。花色艳丽,有“国色天香”之称,谷雨前后开花,又叫“谷雨花”。唐朝刘禹锡《赏牡丹》:“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奠定其花魁地位。
荼蘼,蔷薇科灌木,茎上生刺,花重瓣,芳香。因在春季最后盛放,有“末路之美”。《红楼梦》中语:开到荼蘼花事了。宋朝王淇《春暮游小园》有描述:“一丛梅粉褪残妆,涂抹新红上海棠。开到荼蘼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楝花,楝科植物川楝或苦楝的花。楝树开花,淡紫如烟,芳香满庭。花期恰处春尽夏来,为24番风信花尾声,楝花谢尽,花信风止。宋朝王安石《钟山晚步》:“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写尽楝花轻盈飞落的姿态。
春已至暮,鲜少有悲春的情愫。但这个春日,看落花飘荡却生出些许害怕花谢春逝的伤感,第一次感受到,看似日复一日的单调里,万物苍生的生命一直在波澜壮阔地奔腾着,倏忽而去,几人懂得?以前总觉得,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今天静下心来感受,突然发觉每朵花每片叶,都有着“独一无二”的不同。原来,我们困在“似曾相似”的意象里,错失过多少美好?
花朵是帮助我们走向内在生命的通道,她们用循环往复年复一年地绽放昭示我们,人生苦短,无论身处何情何景,都应珍惜当下这一刻的生机盎然。就像千年前的王羲之,在春天里“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乐”。
时光,静悄悄地走,谷雨过后春归夏来之前,我用南宋人杨万里的“送春诗”告别这个春天:“只余三日便清和,尽放春归莫恨它。落尽千花飞无絮,留春肯住欲如何?”(《三月二十七日送春绝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