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架秋色娥眉豆

深秋霜降时节，乡间道路旁、沟渠边、墙角处、树荫下和篱笆上，娥眉豆花在蓊郁的枝叶间开得绚烂，娥眉豆豆荚缀满着藤架，与周围枯黄的其它植物形成鲜明对照，引发每一个过路人赞叹不已。

嗅着娥眉豆花馥郁的清香，看着一串串惹人喜爱的娥眉豆豆荚，我对娥眉豆的美好记忆一下子激活。

阳春三月，母亲在屋后菜园里种下娥眉豆籽。一周后，娥眉豆籽开始现芽，十天左右即长出四五层嫩叶。这时，母亲将娥眉豆苗移栽在篱笆边、墙角落和房前屋后的矮树旁。随着初夏的风阵阵袭来，娥眉豆苗张开手掌大的桃形绿叶，舒展出细长柔韧的藤蔓。母亲把树枝、竹条插在娥眉豆苗一旁，将藤蔓牵引到木棍、竹枝上。搭架后的藤蔓有了依靠，便顺着木棍、竹枝往篱笆、院墙和矮树上攀爬。其间偶尔为娥眉豆苗松一松根部的泥土、适当浇下水，施点肥，它便使劲地“疯长”，一条条藤蔓四散延伸，很快爬满树木、篱笆、院墙，层层叠叠，茂密得不留一丝缝隙。转瞬到了五月，一丛丛粉白、一簇簇淡紫的花竞相开放，引来小鸟在上面停歇鸣叫，招来蜜蜂和蝴蝶在上面飞舞，为绿意盎然的乡村凭添一种野趣。进入六月，娥眉豆藤蔓上赶趟似地冒出串串宝塔似的豆荚，粉白花结出的豆荚呈浅绿色，淡紫花结出的豆荚则呈紫红色。七月后，娥眉豆渐渐成熟，开始进入收获期，一伸手，就可采摘一大捧。小时候，我经常跟着母亲，提着竹篮去采摘娥眉豆，充满“采豆棚架下，悠然见南山”的悠闲与惬意。

娥眉豆美味好吃，是人们餐桌上常见的蔬菜。娥眉豆吃法多样，可切成细丝清炒，或与红椒、生姜和肉丝干煸，也可加五花肉焖煨，还可清蒸、腌制及煲娥眉豆米。我最喜欢吃腌制的，食用时，从腌缸中取出腌娥眉豆，拌以姜蒜葱，淋上香油，看着就让人口舌生津，吃起来微酸，香辣爽口。读高中那三年，我每次回家都要带上几罐头瓶腌娥眉豆，这样可以保证一个星期的菜肴不断档。记得娥眉豆下厨前，母亲先掐断两头的尖梢，再把生在边缘的豆筋去掉，然后洗净待用，我这时总爱蹲在母亲身旁帮忙，体验这种活计的辛苦与快乐。

我自小喜欢娥眉豆，认为娥眉豆这个名字取得非常好。我的家乡话叫娥眉豆为“娥迷”豆，以前一直不明白“娥迷”豆为什么叫娥眉豆？后来经过揣摸才得到答案。原来，家乡话里有点“眉”和“迷”不分，如将眉毛说成“迷毛”，“入迷”则说成“入眉”或“眉气（疯癫或痴呆）”。娥眉豆扁而弯的豆荚，似弦月，民间流传着“初三初四娥眉月，十五十六月月团园”的谚语。娥眉就是弯弯的眉，更像清纯女子的秀眉，因此被称为娥眉豆。想不到“娥迷”豆竟然有着娥眉豆这样一个浪漫文雅的芳名，“娥眉”二字可谓形神兼备、活色生香，能唤起人们美好的遐思。

我喜欢娥眉豆这个名字，更爱它锲而不舍、勇往直前的精神。娥眉豆生命力极强，无论路边地角，还是瓦砾土堆，只要有一席立足之处，它便爬墙壁攀树枝，“疯”长成一道茂盛的绿色屏障。娥眉豆十分耐寒，花期从初夏一直开到深秋，露重霜薄之时，枝叶才逐渐枯萎。人们把娥眉豆的这种特征叫作“泼辣”或“肯长”，其实是称赞它勤劳、纯朴。每当心情郁闷纠结时，我喜欢站在娥眉豆架前，欣赏青藤上那一簇簇鲜艳的花朵，近观那一串串如新月、似细眉的豆荚，总会想起乡下老家的父母和那些朴实善良的乡亲，伤感的情绪即刻得到疗养，很快就释然了。

前天立冬，我照例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临别时，母亲像往常一样，摘满一筲箕娥眉豆，笑眯眯地对我说：“铁伢，把这些娥眉豆带回去吃吧！”听着母亲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望着沐浴在夕阳余晖里的母亲虽然满头白发，仍然精神矍铄，光彩照人，我心中泛起阵阵涟漪，不由拿出手机，对着站在娥眉豆架前的母亲，快速拍下几张满架秋色娥眉豆的风景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