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的几个小故事:三、当兵
上世纪七十年代末,准确的说是一九七八年,当年渭北大旱,从过完年至收麦时节,老天没下过一场象样的雨水,这对靠天吃饭的老百姓来说,是标准的自然灾害年。当年小麦亩产不到200斤,社员每人全年口粮平均13斤,分花籽压炸的油3两,生活的艰难程度就可想而知了。
当年冬季,合阳、大荔、澄县三个县在高明乡兴修关中东雷引水灌溉工程三级站。十一月份,接兵部队到工地接兵、验兵。父亲知道后十分高兴,急忙从安家堡村赶到工地督促我赶紧去参加验兵。还好,我的身高、体力、目测等均初验过关,然后是体检、政审等,虽要过五关、斩六将,各个环节都很顺利。但在定兵之前麻烦来咧,本村有五名同伴体检合格,但名额只有两个,咋办?傍晚鸡刚上架时,父亲带着我,拿着一包点心,两盒宝成烟,走进了村上民兵连长的家。父亲说:“安连长,我这么多年遇事没求过人,今天算是登门求你咧!娃是初验上了,我也知道名额有限,但这颗苗苗放到农村不会成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你作个难,到上头寻个熟人,想办法让娃去部队吧”!父亲把话说完,眼巴巴地望着民兵连长,眼神里带着乞求的目光。安连长思考了约两袋烟功夫,才表态说:“娃的事我会放在心上,这样吧,明天乡上武装部定兵,你带上娃给大队合作社进点货,也能及时掌握些情况,你俩就在乡政府大门口等侯,到时我装作出来撒尿,会及时告诉你定兵情况”。
第二天一大早,老天下起鹅毛大雪,父亲套上生产队的小毛驴,拉上驾子车,带着我赶到乡上,在百货商店办完进货手续后,把毛驴拴到电杆上,手里拿着赶毛驴的鞭子,顶着西北风,冒着大雪,蹴到电杆旁,啃着冰冷的红薯馍,等侯佳音。不一会,安连长出来了,大老远就向父亲招手“纪明,娃当兵的事会上定咧,没嘛哒咧”。父亲听到后,大声痛哭,反复说:“我这辈子有救咧”!
儿子要当兵了,父亲高兴的合不拢嘴,走起路来脚后跟不挨地。但又有一件事让他发愁。娃要出远门了,总得叫娃吃碗面条吧,不能饿着肚子离家。可是,家里连一斤面粉都没有啊!父亲又硬着头皮找到村委会主任说:“安主任,你批个条子,先让我借13斤小麦,总得叫娃吃饱再出门啊”……
十二月二十日,老天又下起鹅毛大雪,本村、本巷的男女老少都来饯行,父亲将亲戚朋友凑的一厚沓毛角钱共四元塞到我的手里,泪流满面地说:“高奇,能当兵是你的运气,到队伍上听领导的话,把苦看淡些,粘了公家的边,只要老实肯干一定会有出息的”……父亲说完,头也不回地进了家门,暗自流泪。他心里明白,当兵肯定有出息,但广西边界风声紧,娃若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不就更没有希望了吗……
几年后,当我穿着军官服站在父亲面前时,父亲脸上象开了花,但眼圈全是热泪,他的内心世界只有他清楚,但作为一个老农民的儿子,父亲的心思我肯定能读懂……
2018年8月23日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