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

难得的空闲，我和同事D、W和Z 坐在一起聊天。因为彼此熟悉。我们说话全不绕弯。我们四人中唯一身材苗条的Z首先抱怨今天的天气：“落雨天又砍树不成了。”我和D一齐把目光投向Z：“今天你男人不上班是砍树去了啊？”

“ 嗯。老屋烂了，漏雨。我爸伢（老公的哥哥）一个人住在旧屋里我们不放心，屋顶换几根新檩子，把橼皮和瓦顺便也换的换，捡的捡一下。”

身材和笑脸像极了弥勒佛的男同事W展开他习惯的笑脸：“Z的男人是怕Z跟爸伢住在一起不落心呢。呵呵呵……“

“W呢，你只晓得胡乱讲。”我怕Z不高兴，赶紧圆场。

“你爸伢冇讨过堂客么？”D 带着女人特有的好奇。Z偏头望着W：“我爸伢差点成了W的姐夫呢？

“不是差点，硬是真的……”

“……？ ”

“……？”

“结婚证都打了，在一起还住了 有年把。只怪得你家娘（婆婆）有蛮怪——搞法心多。我姐在那里过不得日子才离婚的。”

“冇生小伙（孩子）吗 ？”

“肚里驼起好几个月哒 ，引掉的。”听了Z的话，D唏嘘短叹。我也不免感慨万千。曾同为人媳，年近五十的女人对于上辈的公婆。在心中大都有过相似的经历和隐痛。

“都讲我家娘搞法多。不晓得我当时瞎了么子眼……”Z刚刚还含笑的眼忽然有点红。不料W又冒出一句：“不是我讲得直。你男人腻像哒你家娘，搞法也不少。就连边讲话边摇脑壳都一模一样……哈哈哈。”

“W,你也太讲直了咯。”D大着嗓门。

“是真的唻。我又冇讲假话。”W一本正经。

Z非但不替男人辩护，反而顺着W的话往下说：“他是那种人。其实我也晓得你看不起他。他经常缠哒你讲重繁话（重复）。你都不睬他，有时你回敬他几句讥笑话，他也听得。”

“是的，我不蛮爱跟他讲话。他天天讲的都是沉古十八年的重繁话。我讲他只好当历史学家。他的性格跟堂客们一样，恰（吃）不得一点亏……”

“有一回，我们吵架了……那次我们吵得很厉害。毒药我都准备好了……我……我妹姐（女儿）她……她半年都没叫过他一声……—声……爸。我女儿……生……小孩，他一分钱……都……不肯拿，我只好一个人……”

“你女儿生了小伙，你男人去了吗？”

“他会不去？ 死哒脸……还讲：我一万多块钱听她妈去魉（花）……”Z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都讲家丑不可外扬，我，我不想讲的，刚才……”

“ 是的，都在一起过了几十年了，不管他。子女晓得你做娘的辛苦。你老了，会孝敬你的。先苦后甜到老才好。”我们极力安慰Z。

“我看你男人是被你家娘惯视（娇惯）哒。心里只有自己，冇得别人！”，W继续发表他的观点。Z说：“你要讲他不心疼人。他不会承认。但我仔女莫想问他要一分钱。一直咯多年，两个小伙读书都是我拿钱。你问他要，他讲冇得。打起牌来他尽是钱。讲烧得别个死……那一年我家娘讲我偷哒屋里的谷卖给别人。别人告诉我。我要家娘跟我去打对证。当时我家娘在洗头。我伸手准备去拉她，还冇碰到她的衣边子。我家娘就喊：你莫拖我唻，拖搬（倒）我啊……我快些（赶紧）把手收回来。当时我男人不在家。后来他回家后跟我吵死架，见人就讲我咯杂恶猪婆把他娘的手腕子都拖脱了臼……这些年我，我……”Z把脸埋在臂弯里，双肩颤抖着。

听了Z 的哭诉。我忽然心存感激。真的，我很感激我的公公婆婆，感激他们一直不喜欢我的老公，感激他们一次又一次打骂和伤害，感激他们不帮我带小孩，甚至我的孩子长大了他们还不知道我孩子的名字。因为这样，我成了老公唯一的爱。随着公婆的老去，我只是尽了我一个晚辈该尽的孝道，我不但得到了老公的呵护，孩子的尊重，同时还有亲邻的赞许。我赚了！真的！赚了！同时，我也感激我的同事，尽管有些残酷，但因了她的对比，我才发现原来我有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