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人生》/上卷：中年以前的我/第八章

第八章  不应该有的误会

现在，有许多初中生都开始谈恋爱，大学生就不用说了。然而，在文革时期，虽然人们总是高喊：“破四旧、立四新”，但是，在社会底层，尤其在农村里，男女授受不亲的封建思想却是根深蒂固的。我读高中时，文革运动刚刚结束，那时，班级里的男女同学不仅见面时没有握手的礼节，平时也很少相互打招呼，我本人尤其如此。到了大学时期，人已经成熟，思想已经解放，但封建保守的仍大有人在。

有一次，我暑假放假乘火车回家，在侯杖子乘降所下车后，碰巧遇到高中时的一位女同学，还是同乡，显然她也是放暑假回家。我上前一边同她打招呼，一边伸出右手欲与其握手，我的这个举止让她感到突然，她没有马上伸手响应我的举动，我收回了伸出去的手以后，她才缓过神来伸出了她的右手，这时，感觉很没面子的我说什么也伸不出手来了，结果弄得两人都非常尴尬，一起回村里的路上我们谈了一些大学里的情况，尽力回避前面的尴尬场面。

这次小小的误会让我后来很久都不敢轻易主动与女人们握手。

我们工科院校，女生很少，我们班三十来个学生，只有五、六个女生。本来就是僧多粥少，我又来自农村，不仅家里穷，长得也形秽，又不擅长辞令，实在没有吸引人的地方。所以，在大学里搞对象的事儿，基本都是来自城里的那些公子哥的特权，我压根没敢想过这事儿。以至于多年以后每次开校友会，同学们聚在一起津津乐道地谈论起当年班级里三角恋的许多故事时，我都只能静静地听戏，没有一点发言权。

参加工作以后，在针织厂工作那段时间，我的对桌是一位英语专业毕业的女同事，才开始了与女生的交往。我称她小初，我们无话不谈，成了知己，要不是她起初说，她在同表哥处对象的话，或许我们就恋爱了。那时，我还没见过大世面，保守思想根深蒂固，是个一本正经的人，听说人家已经有对象了，我未敢越雷池一步，而是认真地把她当成朋友相处。

我们一起到沈阳出过差，帮她联系去上海外国语学院进修，她在上海外国语学院学习期间，我还借出差机会到上海看过她。

晚上，我们一起去上海外滩看夜景，回宿舍的路上，我们并肩行走，小初对我说她有点晕，我说那就坐下休息一会吧，她又说不用。也许，她大概是想让我挽起她一起走。

认识一年多，我们都没有握手过。此时，我怎么敢搀扶她呢？我是个冷血动物，木纳得很，根本没有往那上去想，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才让我感觉到的。

那次在上海告别她去车站时，天上零星掉下些雨点，她特意把自己的雨伞拿给我，我说没多大雨，也没有多远路程，不用打伞的，她却执意让我带上雨伞，并说等她回朝阳时到我那里去取伞。不久，小初回朝阳时如约到我新的单位里来取雨伞并看望我，还见到了我正相处的对象。

在我送她回去的路上，她对我说：“我与男朋友分手了，现在想找一个像你这样的男人。”

听了她说的这些话后，我有些惊讶。心想：“你怎么不早说呀！我已经有对象了，我不是三心二意的人，现在不能改变了。”我墨守成规，忠诚不二。所以，只好应付道：“好吧，那我以后帮你物色。”她看上去有些失望地走了。

显然，与多数年轻人一样，小初是认为只要还没有结婚的异性都是可以追求的。而我那时候还不敢这样想，在我的潜意识里朝三暮四或者争荤吃醋都是有罪过的。我们就这样阴差阳错，我想与她处对象时，她有人了；她想与我处对象时，我有人了。既然没有缘分，又以免她后悔，我便自始至终也没有将自己曾经有过的念头透露给她。

尽管我已经拒绝了小初，但是，后来我还是收到了她的一封长信，信中明确提出希望与我处对象。当时我刚刚结婚不久，也不清楚小初知道与否。为了不影响我们的夫妻感情，并彻底打消小初的念头，防止藕断丝连，我马上给小初回了一封简信，内容只有四个字：“你误会了。”

后来，我们再也没有来往，只是听说她还是同她的那位表哥结婚了。

多年以后，听一位朋友讲，小初离了两次婚，与最后的男友分手时，她准备去德国，她的那位男友追到北京，在她住的宾馆里，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她被害了。

小初那不幸的婚姻与悲惨的结局，让人惋惜，偶尔回忆起与她交往的那些日子，还会在我的脑海里泛起一些涟漪。

收到小初那封来信的时候，我刚刚结婚不久，还住在我们单位的宿舍里。那天晚上，我与夫人刚刚吃完晚饭，有人敲门，好心的门卫亲自把信送到我家里来了。信很长，我看了许久，内容让我错愕。无论怎样，这样的信件是不应该交给老婆的，应该销毁信件，同时明确拒绝小初了事。

然而，眼前的新婚妻子又问内容又要看信，我当如何？拒绝属于对妻子不忠；和盘托出也会对她造成伤害。善意之谎与有害之诚不能两全。找不到解除危机的方法，我只能选择诚实，上交书信。显然，这样对谁都不好，结果也可想而知。

这封不寻常的来信打乱了我们家庭的平静。本来我是清白的，如果有错也是小初单方面的问题。但我的夫人没有给我解释的机会，她心里受到巨大冲击，情绪激动，认为我结婚没几天就有了外遇，我则百口难辨，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到了那年秋天，在经济和精神的多方面压力下，我的哮喘病又犯了，夫人情绪更加低落，认为我身体有病也在瞒着她。在她眼里似乎我们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甚至，给我下了结论：“家不行，人也不行，工作不行，身体也不行。”如此说来，我真是一无是处了，所以，刚刚怀上的孩子她也打掉了。

我则认为，恋爱的时候，人们都尽力展示自己的优点，回避自己的缺陷，我也是如此。所以，后期才发现我这个不行，那个不行，都是可能的。

唯独说人品不行，我则深感冤枉。这真是不应该有的误会！

在当时的环境下，我没有办法让她高兴起来，只能在自己的内心立下誓言：我一定要证明自己的人品与能力！

多年以后，我下海办厂经商彻底摘掉了家庭贫困的帽子，实现了自己多年前的梦想，还带领许多人走上了致富路。

就在我写这个回忆录的时候，我的夫人有一次对我开玩笑说，她找对象是要看潜力股的，我则一笑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