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诗经说

风行大地

2018-09-14  本文已影响6人  布鲁伯德

《报任安书》是司马迁所写,文章中道出了自己忍受宫刑的耻辱,最终写就煌煌史书的悲壮经历。在见字如面上,赵立新诵读这篇文章时,时而铿锵如鼓,令人血脉偾张;时而哀婉如琴,令人柔情千转,将文章中的坚忍、愤懑、悲怆表现的淋漓尽致,听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泪水已难止息。后来,想起一本书,似乎也可配的上这种悲怆,那就是《诗经》。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博士淳于越反对郡县制,由此引发焚书坑儒。李斯向秦始皇建言,非博士官所职,天下敢有藏诗、书、百家语者,悉诣守、尉杂烧之;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诗经》列在了黑名单的第一位。由于年代久远,全国焚多少书、坑多少儒已不可考,但以历史记载中秦始皇之暴虐,《诗经》能够流传至今,实为幸事。

好像很多伟大的典籍都会经历太多太多的磨难,就如同古代工匠铸造利剑,一定要以血渗入,方可锤炼为神器。但仔细想想,这些磨难可能恰恰是历史抉择的过程。米兰·昆德拉在《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开始时写有一段话:“曾经一次性消失了的生活,象影子一样没有分量,也就永远消失不复回归了。无论它是否恐怖,是否美丽,是否崇高,它的恐怖、崇高以及美丽都预先已经死去,没有任何意义。”对于那些没有分量的东西,人们往往没有必要珍藏起来,它丢失也好,毁灭也好,没有人会感觉到心痛。而对于宝贵的精神财富,人们却会倍加珍惜,在灾难来临之际,自然会想法设法妥善保管,或者精心藏觅,甚至不惜以生命捍卫,《诗经》当属其中。

《诗经》很早以前就读过,至少上学时在老师的压迫下背诵《硕鼠》和《伐檀》的情景还依稀在目,毕业后买过几个版本的诗经,每次都是心急气躁的翻上两天,就把书扔在了一边,一直都未曾读完。读的最多的时候是在前两年,那时孩子刚刚出生,经常要在厨房里给妻子熬鲫鱼汤,由于熬汤时锅容易糊底,需要守在锅旁,用勺子不停的搅动鱼汤。那段日子,我往往被笼罩在散发着鱼腥味的蒸汽中,一只手做着机械的搅汤运动,另一只手拿着《诗经》,竟然读了少半本。后来,妻子喝鲫鱼汤喝的反胃,我也不用再继续熬汤,书便搁置一旁,曾背诵过的一些篇章也在脑子里逐渐模糊了。

在知乎上有人曾经问过一个问题:读了很多书,但是都忘掉了,读书的意义在哪里?对于这个问题,我感觉好多东西其实并没有忘,只是暂时被封存了起来,当你处于某种境遇时,便好像突然出现了一把钥匙,把你的记忆闸门打开。前几天清晨起早上班,天色还依然昏暗,空中闪烁着几颗未灭的星星,突然就想起了那篇《召南·小星》:“嘒彼小星,三五在东。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实命不同!”西周时期一个小吏的奔忙,就这样穿越了数千年的时空,在那个寒风凛冽的清晨,与我的灵魂相遇。

这种小吏疲于公事的满腹牢骚实际上是一个很普遍的现象,孔子在论语中评价:《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经》所蕴含的其实就是人类最简单、最真实、最单纯的情感,这些情感根植在人的原始欲望,又生长于人与人的相互交流中,从而逐步形成了人类文明所赖以生存、赖以发展、赖以繁荣的人性本源,并在人类的历史中一遍又一遍的轮回或者重现。这些情感被承载在竹简、丝帛、纸张上,附身于汉赋、唐诗、宋词中,经历过和平与狼烟,穿越过繁荣与萧索,薪火相承、弦歌不辍,一直传到今天,并在某个瞬间,突然与我们的灵魂相逢。

人世间的沧海已变做了桑田,但人心并没有什么变化,对于善与恶、美与丑的评价标准也从未改变。那些采蘩采蘋的歌谣,依然在广漠的原野中依稀在耳;那些江畔山巅的相思,依然在寂寥的黑夜里焚热如炬;那些猎场与战场上的勇气,依然让人们顶礼膜拜;那些卑劣而无耻的勾当,依然让人们鄙夷唾弃。就好像,远古的风与现代的风没有什么差别。

《诗经》最精华的部分在十五国风,专家说国风是乐曲的统称,我却宁愿将它理解为是温煦的春风、炽烈的热风、萧索的秋风、凛冽的寒风。它就象风一样,承载着人类的原始情感,一直飞舞在大地之上,飞过了千年的岁月,舞过了千年的时光,它吹拂着惜别的田野、慰藉着恋人的柔肠,它怒吼着背弃的愤恨、诉说着行途的迷茫,它传递着征人的离绪、吟唱着思归的愿想,它祈求着家族的昌盛、祝福着姻缘的绵长。

风不息,诗不止。只要人类社会存在,《诗经》就会一直流传下去,即使它的原文被遗失、被遗忘,它的思想也将世代传承。因为,人性就是如此简单,现代如此,远古如此,将来也必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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