浇在身上的粪脏在心里
初中二年级那年,我十四岁,1998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现在十四岁的孩子很多还搞不清麦子和稻子的区别,我却已经担起一家五口人土地的耕种和收割。现在说起来都没有人相信,谁让我出生在大山里呢!没办法,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要说穷那个时候大家都差不多,我家与别人家唯一的区别是母亲的风湿病与众不同。在我9岁那年母亲开始风湿病,最初并不严重,但是为了节约钱,一拖再拖就严重了。也许他们是穷怕了,父母的观点是钱比人重要,所以生活狠狠的给了他们一记耳光,我们也承受着这记耳光的后遗症。
记得一个不上学的周末,母亲说:“学校背后,梁子山上的那块土,因为土质薄弱,麦子看上去死揪死揪的,我腿脚不方便,那个路又不好走,你今天担些粪去把那块土浇了”。我没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只有无条件服从。
想着下午两点多播放的《新白娘子传奇》,法海拿着饽想方设法要抓走刚生完孩子的白素贞,不知道后来怎样了?
于是,找到自家粪桶,拿起扁担就往自己家粪坑走去。先用捣粪的长柄瓜瓢,将厕所里的猪粪一瓢一瓢捣入粪桶里。待到装进去有大半挑多一点,拿起扁担插入到粪桶的上端绳子上挑走。插入好,想挑走的时候觉得不对,自己太矮了,没有成年人那样高,根本挑不到,担子不在肩膀上,而是在耳朵的位置。于是,取下扁担,又将绳子卷了一圈,还是不行。只有将扁担插入到粪桶上端的竹夹壳上面,这样才能够挑走。在我第一次尝试挑起来的时候,一对粪桶根本没有起来要走的意思,再次尝试,还是挑不起来,太重了。只有又将粪水捣回去一些才能够顺利挑走。
当我挑到小山下的时候,母亲已经带着一个空粪桶在那里等我了。先要将粪桶里的粪水捣一些出来,兑一些水才能够担上去浇麦子。对于麦子来说,如果太肥了,营养过剩会将自己烧死。那样,前期的翻土,播种,施肥都白干了。
这一切准备好以后,我担上担子一步一个脚印向那块土地进军。走到山脚稍微歇息一下,看山下土地湿润,野草横生,这根本没什么路。走这样的山路,横着肯定是不上去的,太玄乎了,只有一前一后侧着担上去。一心想着电视剧,没有留意快到山顶时都是松散不成型的碎石,脚底一滑,人和一挑粪水迅速往山脚下滚去。
猪的大便和小便,还有人的大小便,还有洗澡水通通和我混在了一起,这时候的自己就像是厕所里的蛆虫一样,在这些粪水里挣扎。不同的是蛆虫是为了生存活命;我是为了逃避,逃避这粪水,想逃避这粪水一样的生活。
为什么同样的年纪,别人可以在家守着看电视,可以去赶集买漂亮的裙子和瓜子。我却要被粪水浇灌。
老天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的母亲有病,为什么我要承担这一切的后果,为什么。。。
想到这里,粪水交杂着泪水,分不清谁是谁,眼泪不停的流,坐在地上好好的哭了一场。
山上的人看到我这样,直接对着山下的母亲喊到:“XXX,你女儿从山上摔下来了”。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喊声:“二娃,二娃,你怎么样了?”听到母亲的声音,这是我坚强的源泉,不能够让她看到我哭,这样她会更加难过的。抓着两只粪桶,向堰塘边的母亲走去。母亲看到我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自责,都怪她自己身体不好,从眼神里可以看出,她很想抱我入怀,我却藐视了她的情感,她讨好的言语没让我吭出一个字来回答她,心里就是这样又心疼她又恨她的身体。我沿着石阶一步一步往水里走,先将自己身上的粪水清洗了一个大概,拿着空粪桶就往家里走去。
母亲跟在后面一跛一拐的也向家里走来。
回家的路上,村里人的眼光,臭气熏天的味,脏的并不是我身体而是心里。这样的环境长大,注定骨子里是自卑,心态略有变异的,成长环境刻画出来的扭曲性格。
浇在身上的粪脏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