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和鱼

她的名字是某种鸟，所以喜欢到处飞。

她第一次飞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她。

因为她看向水里之后，张扬的笑容和黑发瞬间褪色了。

我后退几步潜得更深，躲过她木然的眼睛。

我是一条鱼，又不是瘟疫，这只笨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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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努力过着不引人注目的生活，二十几年一直很成功，直到她出现。

大概鸟的知觉更敏锐，她很快找到我栖身的那片水，按响我的门铃。

她没再露出过那日的丧气表情，开始日日拜访，还会和我分享秘密。

大概是因为认准了独居的鱼不会泄露秘密，或者说，没有人可以泄露秘密。

我一遍遍听她俗气的爱情故事，关于所有抛弃背离和一见钟情。

我得出条结论：她真的是只笨鸟。

飞禽是不能爱上走兽的，因为尖牙利爪眨眼间就能扯下鸟的翅膀。

她听了我的话只皱眉，眼睛又变得木然。

那之后，她交了一个新朋友，也是一只鸟，羽毛比她更张扬。

我的门铃再也没有响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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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的一天，我在家门口发现一根羽毛。

窗口下有一根，院子里还有一根。

我一根一根捡，捧了满手。

直到天黑，笨鸟才出现在我家门口。

长发剪短了，翅膀上的羽毛掉了大半。

不会飞的鸟哪儿也去不了，她开始整日赖在我家里，再也没有秘密要分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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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她喝了很多酒，然后看着我沉默。

她拥抱我，脸上是两道弯弯曲曲的泪痕，她说自己再也不是一只鸟了。

第二天她不见了影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带着她的羽毛，搬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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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决定不再深居简出，还交了朋友。

朋友越来越多，他们都以为我是一只鸟。

我找出她的羽毛做了对翅膀，为了看起来更合衬，特意染了黑发。

我开始飞向越来越多的地方，结识越来越多的面孔，收获越来越多的亲吻，也得到越来越多的伤痕。

就这样，我成了一只真正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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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久了，我开始怀念作为鱼的日子，于是游荡到水边。

望向水里的那一刻我只看见自己的倒影：伤痕累累的翅膀，还有木然的眼睛。

我开始发了疯似的寻找住在这片水里的鱼，按响她门铃的那一刻，肺里的空气拼命往外挤。

那条蠢鱼把我邀请进了家门。

我用编造的故事吸引她，用无辜的眼神欺骗她，在她开始为我担心的时候就离开她。

当她终于动了去寻找我的念头，该死的羽毛掉下了第一根。

我把剪短头发作为迎接新生活的第一步，捧着自己掉下来的羽毛一根根撒在她的院子里，天黑之后又扮出一副落魄模样站在她家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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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毛全部掉光那天是星期六，我为了庆祝喝了很多酒。

我拥抱了那条鱼，因为太开心还流出了眼泪。

我开心自己终于不是一只鸟了。

终于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