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司机不斩客
巴黎出租司机多为黑人,搭乘了几次,街上所见,无一例外全黑,像是巴黎城这一行当已为黑兄弟们所承包。
看完演出,已过十点,出门即找出租车。回去只能出租,饭店远在巴黎东南奥利机场附近,不知公交在哪里,即便知道,这么晚也未必运营。地铁倒是有,可据说从剧场到饭店需转换四次,巴黎地铁密如蛛网上下多层,贸贸然一头钻下去,我根本没把握晚上是否还能睡到床上。
剧场外停着一溜出租,最前面围着一圈人却不见发动,一听就知道同胞在与司机争论。我走上前,原来七位同胞想挤坐两辆出租,司机不肯,连说带比划声明,每辆车只能坐两位。一位同胞拉开前车门想硬来,被司机愤然推出。最后,七人只得一边咕哝一边分上了四辆车。不要说他们,我也心痛,巴黎出租价格里程比相当于大陆,可这里是欧元。这几位要去的饭店不近,如挤坐两车只需六十,分坐四辆就要多人民币五百了。
一辆出租驶到面前,我拉开车门向司机大嚷:MERCU AOLI,司机“耶”的一声,车已驶出车道。MERCU是连锁宾馆,巴黎市内有几十家,单说MERCU不行,必须说清楚什么MERCU,AOLI即我投宿的靠近奥利机场的那家。司机是个精干的黑人小伙,应该清楚。
我有极强的方位感,虽然MERCU AOLI太偏,巴黎市地图上标不出,市中心来往几次以后,我已大略弄清楚饭店的走向,司机若开玩笑饶路,我肯定能觉察,只是不知道,如果司机真斩客,双方语言不通我该如何与之理论。还好,车走的尽管不是来路,却在往东往南行,待车行到奥利机场高速道,我完全放心,仰靠到了座位上。
突然,车子拐弯,我起身张望,立即对司机“NO,NO!”司机举手指着楼顶MERCU霓虹灯,我大叫“NOT MY HOTEL!(不是我的饭店)”司机“OK!”一声,车继续前行。我明白,大道单行,所有旁行小路也单行。司机饶过这座非我住地之MERCU,钻下地道,上了对面车道又往巴黎市中心而去。行约两公里,再钻地道返回原车道,重新往奥利机场飞驰。我伸头张望,计价器已跳到三十,心也跳了一下。
我再不敢躺着养神,身子坐直紧盯前方。或是车行太快,或我反应太慢,待我发觉我的MERCU时,车已过饭店前数十公尺。我大叫:“STOP,STOP,IT IS HERE!(停,停,就是这里)”司机略一迟疑,点头“OK”,车仍往前行去。显然道旁不能停车,又是该死的单行道,那就再钻地道饶吧!想不到——我没想到司机恐怕也没想到,一路行去却不见任何地道,且行且找一直到了高速道终点AOLI机场。时间已晚,航班结束,机场前没什么人和车,司机将车掉头,我掠了一眼计价器,已跳过五十。
车子左拐右弯,转到了机场停车场。我打量四周,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恐怖感,空阔无边的机场,密密层层排列着成千上万辆汽车,可放眼所及,不见一个人影,不闻一声动静,这大约就是闹市中的死寂了。我对司机打手势饶回去,他却执意走自己的路,远远出现了两个人影,蹲在机场铁篱笆边上,车行近,也是黑人,穿着黄蓝条子制服,正坐在垃圾桶旁抽烟,我真有点紧张了,如果是团伙,三对一是一点办法没有的。正胡思乱想,司机已高兴地向他们招呼问路,几句对话,车重新上路。
车子没有饶回原路,而是穿过一个长长的地道,到了对面小道。经过这番惊乍,我的方位感完全打乱,再不辩东西南北,干脆不再问车往何方,任由司机折腾。没过多少时候,车七饶八饶,直行一段后猛然刹住,司机用手往窗外一指,转身咧着嘴一脸妩媚朝我笑。
MERCU AOLI就在眼前。
我脚落地心也落实,接下来就是车费问题了。计价器上的数字——还好,比我估计要少,八十多。我问多少?司机看看表,用手指连划几个圈,再指计价器,然后手掌平摊往下猛压,说:“TWRNTY FIVE。(二十五)”我明白他的手语,忙拉住他那还在往下压的手:“NO NO!THIRTY!(不,不,三十)”我付钱,下车,他“THANK YOU!”我也“THANK YOU!”
车疾驰而去。
我挺胸甩手晃荡着走回阒无人影的住地。
时已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