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场雪·春》第二十八章春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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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介：永宁村里，吴（无）人宁静。小人物想要安稳过一生，却一次次抗争不过命运。
《第七场雪》
婚后，灵毓勤勤恳恳地操持着家里的家务。还要照顾着六斤娘。
六斤娘的境况着实让人担忧。她起先还挣扎着做点事情，后来就越来越懒怠动弹，再后来，端起个碗来也是手抖，不当自个儿的家。
她的胃病却犯得越来越勤了。一胃疼起来，整个人脸都疼得煞白，整宿睡不着觉，饭稍微吃多几口，就难受。后来，就越来越懒得吃。自然地，人也越来越瘦了。吴忠和灵毓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了，她没有什么事可操心了。她从儿子到孙子，操了一辈子的心，如今，也该歇歇了。还有什么可操心的呢？
她也不怎么出门了，整个人恹恹的，也不似先前那样爱讲话。
吴莲姑姑往这院里跑得更勤了，村上常在一起聊天的几个老人，见她很少出来，也时常走来，与她说几句话。几位老人讲起他们年轻时候的情景，听来恍若隔世。
那些长辫子的穷酸教书匠；挑着担，走街串巷的小贩；年轻时谁谁谁长得青葱一样水灵，现在互相数着脸上的褶子；初为人妇时如何地小心翼翼；谁家的婆婆心善，谁家的婆婆恶毒，如今还不是都入土了；儿孙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享上他们的福......说一回，笑一回，回头有人偷偷地抹眼泪。
大家小心翼翼地避谈死亡，可是生与死，这个话题又如影随行。
日子过得飞快，倏忽一下，1937年的冬天总算过去了。那一年临近冬天，首都南京沦陷了，有30万的同胞被日军残忍地杀害。即使永宁村的村民再不问世事，也知道了一个词——“大屠杀”；即使信仰不同，他们也不约而同地感到悲悯。他们也无法从他们有限的经验中，想象出来，30万，是个多么庞大的数字！很多很多的人,一夜之间就惨死了......原来，杀人，也一样会上瘾。
不管夜再怎么黑，冬天再怎么冷，1938年的春天还是来了。灵毓怀孕了。
这天，灵毓突然感到身子一阵一阵的疲惫。起初，她想着是连日来，太过劳累了。回过头来，才惊觉，月事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她跟吴忠说：“是不是找医生看看？”
那个傻小子只是傻傻地笑，说：“你们女人的事儿，问我？”
灵毓气得，呛了他两句：“赶明儿，你不当孩子的爹？”刚说完，她的脸也红了。还是个年轻的媳妇儿，谈论起生儿育女的事情，她还是有些羞涩。
六斤娘听后，露出了连日来，难得的笑容：“这肯定是有了。我又能抱上重孙子了！可惜老了，抱不动了......吴忠，你去叫你吴莲姑，领灵毓到镇上找医生看看。”
吴忠找了吴莲来，吴莲也是说：“灵毓肯定是有了。”说着，两人就去找张林木了。
灵毓果然是有身孕了。两人喜滋滋地就要往回走，刚要出门，就听到外面一阵喝道的声音。
伙计小七瞅了一眼，说：“像是日本人，挨着铺子盘问。”
张林木赶紧拉住两人：“到里屋躲着。“
不一会儿，就有人来这里盘问，查看有没有闲杂人等。不由分说把里屋的门也踹开了。灵毓和月芽紧张地挤在一起，张林木赶紧说：“这是我老婆和女儿，女儿回娘家来住几天。”
几个人胡乱检查了一番，把张林木的病历本和医书翻得乱成一团，掉了一地。临走，还顺手从柜台上的抽屉里抓了几张钱。等他们走后，小七和张林木赶紧关上了门。小七趴在门缝里往外看，为首的是一个中国人。
“倒像是月芽在时，领着九爷家的四儿来找月芽麻烦的那个人。”小七说。张林木赶紧凑过去看看——真得是吴满仓！
他又赶紧到里屋，对吴莲和灵毓说：“你们俩先不要回，就在这儿先待着。家里那边我让小七过去说一声。吴莲，以后秋菊问起你们家书堂的事儿你都别多说话，遇到吴满仓绕道走。”吴莲点了点头。
即便是这样，还是出事了。
吴莲和灵毓在张林木这里呆了两天，就想要回家看看。张林木正劝说着两人再多待几天，吴忠进来了。原来，六斤娘看灵毓不回来，着实担心，好说歹说让吴忠来看看。“怕啥？你爹，你爷爷都在家呢，我没事。”六斤娘说。
吴忠刚来到张林木的店里，一队日本人就过去了，朝着永宁村的方向。他们是去找王书堂，还要看看村里有没有其他抗日分子。几个汉奸还有日本人找了吴满仓来，许他财物、美女，让他监视书堂的一举一动。吴满仓也早已经把书堂的一些情况跟他们全盘托出了。
提前得到消息的王书堂，找到村后不太深得枯井，麻利地跳进了。耳朵贴在井壁上听动静。过了几分钟，就听到地面震动的声音了。一对人马过去了。
吴满仓领着他们去王书堂家，没有人。为首的日本人就要打他，他赶忙说：“我们去另一家找找。去年，他还给人家当爹，送姑娘出门......”
他们来到六斤家，就嚷嚷着要人。把屋子都翻遍了，也没个人影儿，六斤也实在不知道王书堂的情况。他们气急了，就要把六斤抓走。六斤娘挣扎着下床来拉，被一个日本兵一觉踹翻在地；六斤爹求他们带走自己，放了六斤，也被一脚跺翻在地：“老东西，滚开！”
没有找到书堂，鬼子汉奸还不死心，他们在村里转了又转。当他们看到有人蹲在一口井边，就问他有没有见王书堂。那人呜呜哇哇说不清楚，原来，是个傻子。傻子听了几遍，像是听懂了要找人，就往井里指了指。为首的日本人让吴满仓往井口瞅了瞅，黑黢黢的看不清楚。又问吴满仓：“这井平常都开着口？”
"不是，这是枯井，不用了。平时都拿石板盖着呢。这要是掉进去......"吴满仓吸着冷气说着，同时往后退了两步。
日本军官便不再多问。吩咐手下人搬来了石头，往井里扔。
傻子还当是一个游戏，自己也学他们捡起石头扔进去。还拍着手，乐呵呵地笑着、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