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在新一年学会对自己‘好’：善良使人聪明，邪恶使人愚蠢

很多令人可笑的愚蠢，总是以一种自以为聪明的方式展现出来。有一种隐形墨水是用柠檬汁做的，你毛笔沾上柠檬汁在白纸上写字，等页面风干后，纸面上的字迹就会消失，收信人用电吹风或是烤炉把纸面加热，字迹就会重新显示出来，这是因为柠檬汁腐蚀纸张后留下印痕，不少西方电影时常使用这个桥段。1995年美国有个‘艺高人胆大’的中年男子叫麦肯阿瑟.惠勒，单枪匹马在匹兹堡连抢两家银行，打劫时银行职员没有当场报警，而是有求必应，他要钱给钱。于他极其自信，行事时不做任何掩饰身份的措施，例如像电影那样带个头套，而且还得意的在摄像头前晃动他那张老脸，并笑了笑，然后心满意足的拿着几袋现金回家了。当晚警察将他人赃并获，并向他出示了监控录像作为证据，他看了后感觉很震惊。

惠勒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原来惠勒知道柠檬汁做墨汁可以让字迹隐形的知识，于是他在作案前用柠檬汁洗了脸，并他信心满满的认为只要自己不接近热源，他的面部就可以被柠檬汁隐藏起来，于是所有人都看不见他的脸。惠勒的智商震惊了所有人，警察经过多番审问后确信惠勒没有疯，也没有嗑药，他就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蠢。这件令人啼笑皆非又匪夷所思的事吸引了康奈尔大学心理学教授邓宁的注意，他叫上学生克鲁格一起深挖这件事背后的心理机制，经过深入研究后，两人发现了一种普遍存在的心理机制：几乎任何一个人都对自己某方面的能力存有过人的自信，而有一部分人对自己的能力过度自信到了极度自大的地步，这种自信幻觉也被称为邓宁-克鲁格效应。

邓宁-克鲁格效应广泛存在却长时间内不为人知。例如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司机都认为自己的驾驶技术超过了平均水平。我很欣赏现代心理学的一点是，他们任何结论都必须用实验加以论证，而不像我们国内各种成功学，心灵鸡汤，以及文化超女于丹的各种论断，全是毫无根据的信口开河。邓宁和克鲁格为了验证自己的结论，设计了一系列构思巧妙的行为学实验。他们找来一批大学生从幽默感，逻辑推理，以及语法能力三方面进行测试。测试前实验先让测试者预估自己在所有测试者中的排名，例如说出一个百分比，假如是60%，那意味着测试者预计自己的能力超过总体60%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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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精彩之处在于，量化了受试者的自我感受能力和真实能力。首先进行的是逻辑推理能力测试，下图中的虚线代反映表受试者真实水平的测试成绩，带正方形的实线代表受试者自我感觉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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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上图看，真实水平最低的人，自我感觉最好，他认为自己具备的水平与他真实水平差距最大。值得注意的是，真实水平最高的人，看低了自己，他们认为自己具备的水平要低于自己的真实水平。从上图也看出，水平越低的人，内心就越狂妄，因为他的实际水平与真实水平的差距最大，随着能力的提升，内心狂妄逐渐减少，第三组最为客观，它的真实水平与自我感觉几乎完全相同，而第四组水平最高，但心态最谦卑。接下来的语法测试和幽默感测试，得到的结果与上图大同小异，都是水平最低的人，自我感觉最良好。

从实验中我们可以感觉到一种人性之恶，那就是无头脑的自我膨胀。试想驾驶水平很低的人却对开车水平过度自信，由此会带来怎样的交通恶果。这里所说的”恶“不仅仅指他对别人不好，而是特指他对自己不好，因为这种心理膨胀严重阻碍了个人自我认知，从而断绝了他进一步提升的可能，使得个人始终处于浑浑噩噩，但又愚蠢的飞扬跋扈里。

贝佐斯在一次刷屏演讲里说：善良比聪明更重要。善良有多种解释，在我看了善良有一种属性，就是给自己和他人一个机会。人不善良就不会给自己的成长提供充足的空间，就如上面实验展现的，那些自视过高，但能力不足之人显然对自己不善良，因为他们的膨胀之心不允许自己坦然面对能力不足的现实，即使客观表明他没能力做得好，他也一定会找各种借口，把自己能力差的事实推脱给他人，于是不会”反求诸己“，那当然就断绝了自己的提升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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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认知是一条漫长且艰难的长征。认知之路就如上图展示的曲线，人在掌握一种技能时，能力和心态会像上面曲线那般变化。一开始掌握一些没难度的皮毛，此时人的自信心迅速膨胀，当学习向深度推进，需要啃硬骨头时，人往往会遭遇挫败，在反复的失败和挫折中，如果你不放弃，一直持续下去，那么你的技能开始慢慢提升，这个过程非常缓慢，稍有不慎你就会退步回滚，这段时间是认知的平台期，你投入大量的精力但却收效甚微。如果你锲而不舍，能力一点一滴的积累，一旦突破阈值，你的能力会迅速增长从而进入更高境界。

对自己不善良的人，会停留在愚昧山峰和绝望之谷。因为你对自己不宽厚，你不能坦然的接受自己能力不足的事实，于是你自然裹足不前。同时开悟之坡如此漫长而陡峭，如果你不善良，你会对前进的艰辛和困难充满怨恨，这种心态会让你回滚到绝望之谷，你知道自己没爬上去，但内心的懦弱又不愿让自己面对事实，于是你通过各种掩饰来否认你处于愚昧状态的事实，这就是为何那些能力不足的人心态上还特别骄傲和膨胀的原因。

不知道自己不知道，是一种及其可怕的状态。你以为自己很厉害，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很多喜欢指点江山之人，很多自认为怀才不遇的人，其实就是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于是他们‘指点江山’的姿态和‘怀才不遇’的怨恨不就展现出一种”恶“的面貌吗。更惨的是，现实会一再的对他们扇巴掌，而他们内心又不愿承认这是自己能力不足造成的，然后自欺欺人，以各种理由为自己的不幸寻求解释并获得心理安慰，但只要你不提升，不改变自己的行为，客观现实就一直扇你巴掌，于是你让自己始终处于挨打的境地，这不正是对自己的无比邪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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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格拉底说：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己一无所知。在实验中那些能力高但又低估自己的人对自己是善良的，因为他们以为自己不行，那就会愿意持续努力精进，从而使得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至少他们不会盲目自信以至于蠢到像惠勒那样，脸上抹点柠檬汁就去抢银行，或者开车时小心谨慎，于人于己都有好处。《反脆弱》一书的作者塔勒布认为，人们往往高估了自己不知道的东西而低估了自己知道的东西，而最容易让人阴沟翻船的往往是那些你不知道，但你却邪恶的认为你完全掌握的东西，为了让自己慎言慎行，你应该时刻警醒自己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塔勒布甚至建议你为自己建立一个”反图书馆“，也就是你应该尽可能的买很多你读不过来的书，这样就能让你吾日三省吾身。当你看着一排排自己想读却没读过的书时，你会意识到自己的无知。

真正的聪明或智慧，是一种在智识上谦逊的心态。”反图书馆“有一个专门的日语词汇叫”积读“，”积读“是一种由自知之明的心态，意识到自己还很无知，由此给自己带来谨慎，给他人带来宽容。塔勒布甚至建议培养一种反向心态，例如”反学者“，专门琢磨自己不知道什么的学者；”反简历“，专门列举自己短处的简历；我想今年就要结束，在新年来临之际很多人都喜欢立志，但我们能不能有点新意，来个”反立志“，不要信誓旦旦的说我要做什么，而是弱弱的拷问自己，新的一年有哪些是自己想做但又确定自己做不到或是坚持不下去的事情 。

新年里，我们不要总是老套的找祝福。不如来点新鲜的，将祝福转换为自省，毕竟那些祝福本质上是实现不了的屁话，要真能实现那就不叫”祝福“了。给自己多点警醒更实在，所以不要对自己说“身体健康”，而是想想自己在做哪些不利于健康的事情，不要对自己说“恭喜发财”，而是想想哪些能力没有提升，以至于无法升职加薪。

最后我觉得罗素有句名言抵得上一万句新年立志屁话：这个世界的麻烦在于傻瓜非常自信，而智者总是充满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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