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哪写哪的从前故事（二）
想哪写哪的从前故事（二）
13
一个悠哉悠哉的周末，我在一间小教室悠哉悠哉的写作。我挺喜欢这个地方，安静，除了有老卞和一股淡淡的药味。
不久以前，这里还是保健室的药品库房，学校拗不过老卞的死乞白赖，在播音室之外额外分了这间教室给广播社，让广播社成为了少数拥有专属活动室的社团，颇有一股财大气粗的假象。
而我也明白了一个古语。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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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深秋，最后的知了在窗外叫着。
册那，册那。
老卞显得很没有精神，梦口水流了一地。
也许等到树上的最后一只蝉放弃呐喊，他就会死掉。
你知道我昨天在想什么？他问我。
我对大理石的内部结构没有兴趣。我神情自若的喝了一口板蓝根。
我在想今天能去吃上整整一碗南瓜拌饭！老卞喊到。你知道吗，那种胡萝卜和南瓜拌成的金光灿灿的饭！他越说越激动，唾沫喷了我一脸。里面甚至还有鸡蛋！金灿灿的鸡蛋！
够了！老卞，你把我的稿纸都弄湿了。
老卞这才注意到我在写东西。
给我看看。
老卞兴冲冲的凑上来。
老卞捂着脑门悻悻的退了回去。
你记好了，在我没有写完以前，不要来拖我的稿纸。
那你啥时候能写完？
挺久的。
那什么时候能拿到稿费？
你就指着那点稿费吗？
老卞斩钉截铁的点点头：对，我就指着那点稿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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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老卞唯利是图的案例，罄竹难书。
诸如“钱是万恶之源，怪不得人人都想当恶人”的言论层出不穷。
收集一下，能写一本《论语》。
当然也不能全怪他。
毕竟钱是万恶之源。
而没钱是万饿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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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卞之所以这么郁闷，我们之所以这么惨，这都要怪我。
就在昨天，某教授把上课的教具忘在了教室，让老卞帮他送到几个区以外的另一个校区去，他给了老卞30块交通费。
老卞给了我10块钱，让我跑一趟。
我花了两块钱，向学长借了辆自行车。
我把车骑上了高架，一路风驰电掣。
然后我被交警拦了下来。
知道时速40以下不得上高架吗？他问。
我说，我骑得老快了，肯定不止40。
然后他给我开了张罚单，超速。
顺便罚了我40。
在我拿到驾照以前的很多年，就被开过罚单了，还是钓鱼执法。
你们这些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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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卞对南瓜拌饭的怨念在两天之后达到了顶点。
那天我们刚喝掉了最后一瓶藿香正气水。
老卞，我饿了，咱们还有什么吃的？
有，多的去了，人丹、风油精、小柴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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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灯瞎火，老卞把我拽到一片南瓜田里。
此时无关风月，大家不要多想。
鸡鸣狗盗，为君子不齿！我愤愤不平的说。
鸡你个头啊，读书人偷书不算偷么！有时候我很怀疑，老卞在整个学生时代学到的文化，都用来作奸犯科了。
而且各种逻辑歪理有条有理，让人难以反驳。
不过那是当年，如今我早已不是弟弟，我肯定会接：
鸡，鸡你太美。
老卞镇静得不可思议。
奶奶的，这南瓜藤是钢丝吗？怎么这么难切！
昏暗的月光下，老卞瞪大的眼睛让我想起了黑猫警长。
我就佩服他这点，偷东西的时候也能一脸正气凛然。
你走开，这点力气都没有。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夺过了老卞的美工刀。
你死命拽住瓜，其他就别管了。我压低声音对老卞喊道，老卞紧张的点点头。
手起，刀落！
啪~
断了！我高兴的低喊。
哗~啦啦啦啦啦~啊！前面的六个字是南瓜和老卞发出来的，最后一个字是老卞翻了两个跟头以后屁股跌在一块石头上时发出的，那声音像颗流星划破天际。
不好！看瓜的狗发现咱们呢，快跑！我拍了拍老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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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多年以后，我都不曾忘记那个场景。
每当我再次想起我和老卞在月光下的奔跑，我都在试图弄明白，我们究竟是怎么跑得比狗还要快的。
据说人在对求生的渴望中能够爆发出惊人的力量，那么说来的话，老卞对生存的渴望应该要比我大一些。
因为在狗吠起来的那一刻我毫不犹豫的撇下老卞径直奔跑起来，而老卞虽然没有撇开我的机会，但至少他直到最后都没有撇下怀里的那颗南瓜，而且没有被我甩下太远的距离，他那近乎哭腔的喘息声始终在我脑后不远的地方，乃至那样呼呼而过的风声都没有完全的掩盖下来。
我想无论再过多少年我也不会忘记的吧！在那一片被茭白的月光打成一片深邃的蓝的广袤原野上，两个闰土一般的少年，曾经那样拼命的奔跑过。
这个道理怎么说来着？
狗血的青春，总比被狗叼走的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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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我们愿以偿的饱餐了一顿南瓜。
那是我一生之中最美好的一餐。
那煮在清水里金灿灿的南瓜像漫天的繁星一般冲我眨着眼睛，充盈着我的唾液，每一缕瓜瓤的香味在唇齿里丝丝入扣，像天空，像大海，像卡在牙缝里的一颗香菜，很久很久都没有散去。
第二天，我们又饱餐了一顿南瓜，用开水壶煮的，香气弥漫了一整间教室。
第三天，我们又饱餐了一顿南瓜，别小看南瓜，一小块煮出来有金灿灿的一大碗。
第四天，老卞试着说要不咱们去吃点别的？
第五天，老卞哭着说他再也不想吃南瓜了。
第七天，老卞背着我把剩下的南瓜都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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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天，万圣节到了。
老卞从垃圾桶里把南瓜又捡了回来。
22
万圣节，卞民工作室终于接到了第一个像样的活儿。
第一个和写作沾边的活儿。
帮宣传部设计化妆舞会的海报。
这种部长开口的活儿，老卞自然是一口就答应了，然后盘算着借口买圆规直尺水粉颜料要点经费。
部长：你去机房把qq打开。
他传过来一个ps8.0绿色共享版。
老卞说，得，就当免费上会儿网吧。
老卞发现机房的防火墙把所有带动的图片都屏蔽了。
我让你们做的是海报，又不是动画。部长驳回了老卞要钱去网吧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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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问了老卞一个问题，你会用ps吗？
后来我才知道，老卞计算机基础挂科了。
就是打开Windows、关闭，打开word、关闭，打开窗口、新建一个文件夹的那一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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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报到底还是捣腾出来了，并且有模有样。
什么高斯模糊，什么矢量蒙板，什么动态抠图应有尽有。
百度真牛逼。
很多年以后我仍在怀念那个年代，网络共享资源基本都是免费的。
以至于第一稿出来的时候，老卞啧啧称奇：厉害了，不过为啥这个logo写的是华侨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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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次我们没拿到钱。
部长说，你俩都是学校学生，帮学校做做海报都是份内之事。
老卞一把拽住了快要爆发的我，点头哈腰的目送那厮离开。
老卞你知道吗？你刚刚真特么像一孙子。
那没辙，你知道为什么吗？人家可是校长的亲孙子。老卞一脸无奈。
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到底装的孙子，比不过亲的孙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