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花田腊梅香

2019-12-02  本文已影响0人  十三徽

“小雪”刚过,一股强劲的寒流接踵而至,湿冷阴翳的天空洒下丝丝冬雨,笼罩着整个城市。

母亲骨折住院已经二十多天了,所幸几天前的手术很顺利,身体恢复得快,眼看着马上就可以下床走动了,我的心里也踏实下来。自去年母亲来成都我姐姐家住,我们见面的时候也少了,这次能每天陪在病床前总算是一点弥补吧。近几日她的心情很好,跟我聊起好多家乡的往事来:曾祖父的老茶馆、外婆的一手绝活,还有“姚家花园”的腊梅花…许多故事我已经听母亲讲过无数次了,每次她都像从来没讲过一样自我陶醉其中,但家乡种花的往事倒是很少听她提起。于是,我儿时的记忆被慢慢唤起,那依稀远去的故乡的花田仿佛就在眼前。

我的故乡素有“中国花木之乡”的美誉,花木种植的传统从唐代沿袭至今已经一千多年。毫不夸张地说,这里几乎家家都会种花种树。我上学之前,父母亲每年都会送我回老家住上大半年,有时在奶奶家,有时到外婆家。七十年代初的北方农村,农田里绝大多数种的是粮食作物,专门的苗木花圃并不多,其中久负盛名的就是姚家花园,她培育出的腊梅花更是冠绝天下。

虽然闻名已久,但我的脑海里一直没有留下她的印象,姚家的腊梅长什么样子、她为啥有这么大的魅力?这个疑问在心里存了好多年。参加工作之后,有一次远在外省的好友要举行一个开园庆典,我想送上一份有家乡特色的祝福,忽然想起了姚家花园的腊梅。于是我给舅舅打电话,请他帮我找一盆好的腊梅。很快,舅舅告诉我说已经选好了,先种在自家的院子里,等我需要时就移出来。后来,因为运输困难没有成行,那株腊梅就在舅舅的院子里安了家。等我真正见到它时不觉又过去快十年了,那株腊梅已经成了舅舅的“镇院之宝”,远近乡邻常来“求宝”,不知道已经分株出去多少枝了。

母亲说,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常带我去姚家,找他的发小同学喝酒。我的记忆里父亲是很好酒的,但他并不酗酒,他性格豪爽,好交朋友,约酒局、拉酒摊儿是常有的事。他每次回老家看我时总会骑着自行车带上我,四里八乡地窜上一圈,和老朋友见了面,最开心的就是一起喝酒。是否去过姚家,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只记得父亲骑车带着我行走在深夜乡间的小路,我斜坐在自行车前面的横梁上,一路不停地拨弄着车铃,叮铃铃的声音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下是那么好听。

或许是受家乡种花习俗的影响,花木早已深深融进了百姓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连给孩子取名都常用花与树的名字,母亲的名字里就含着一种花。但在我们家父亲才是最爱花的人。那时候我们住在平房大院里,每家有一个不大的院子。我家的小院里总是高高低低摆满了各种盆花:芍药、月季、米兰、茉莉、菊花、桂花,最惹人喜爱的是佛手和金桔。父亲其实并不擅长养花,但他却乐此不疲地进行着各种实验,好在他有一个堪称苗木专家的同乡老友——来自姚家花园的老姚。父亲用脚手架和树枝在院子里搭起来一个葡萄架,连院墙外都爬满了丝瓜藤和豆角秧。院门两边种了两棵树,一株是核桃,一株是香椿,邻居们都说我家的核桃是最好吃的。到了初冬,父亲就会请来老姚,在院子的空地上挖一个一尺多深的方坑,把那些盆花交叠错落地摆进去。然后,用钢筋蓬起一个一尺多高的框架罩在上面,再用塑料布蒙严实,四周边培好土。这样,一个土制的暖房就建好了。来年春天再打开时,小院里又将迎来“姹紫嫣红开遍”的热闹景象了。在年复一年的四季交替中,花开花落、浓荫萧瑟,变换了寒暑岁月,葡萄藤与孩子们一起长大,核桃树的年轮之间刻划着小院平常人家的悲欢离合。上小学那年父母亲离了婚,我和母亲搬出了小院,父亲从此不再养花,只有那棵核桃树每年还结着最好吃的果实。再后来,平房大院拆掉了,盖起了高楼,那棵核桃树在一片废墟中化为泥土。一个时代过去了,平房大院的生活变成了一张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花,在我的记忆里好像从来没有被在意,但她又时时相伴于我的生命里。就像故乡的腊梅,曾经相闻、久未相识,忽然之间在料峭寒冬的花田里相遇,刹那的惊鸿一瞥让我怦然心动:原来她一直在这里等我。

生命如花,萌发、生长、绽放、凋零,是一场骨肉与泥土的宿缘,是一幕绚烂与平凡的独舞,更是一曲悲欣与沧桑的叹歌。如今,故乡的花田早已不是旧日模样,但腊梅凌霜傲雪的芳姿却一如初见时那般倔强而坚强。

    闻道主人己亥年冬月记于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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