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那年日光正阑珊(02)
Two易路遥,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从明天开始我们就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军训,作息时间我会要代理班长,也就是我们班的一号,把作息时间贴到前门这里,大家等会看看免得以后迟到,迟到可没好果子吃。现在大家抓紧时间吃饭的吃饭回宿舍的回宿舍,晚自习是七点开始,可别迟到了。”话罢,班主任走出教室。
教室骤然炸开锅一样。林云轻一改安静的模样,快步流星地走出教室,第一次没了爸妈的陪伴让她又激动又恐慌,想着等会要去公共澡堂洗澡,她不由慢下脚步,又担心等会迟到不得不加快脚步,一来一回的快慢交替让她显得格外笨拙可笑。
“你干嘛你一下快一下慢的?”又是那个齐刘海的女生,她突然的出现让林云轻更是慌了手脚,心脏的猛然冲击让她停住脚步捂住胸口。
“吓死我了”她半天才憋出这句话,然后边拍胸脯安抚边继续走路。
“怎么和见鬼了一样?林云轻,你不是云淡风轻吗,怎么这么狂风暴雨啊?”易路遥笑着赶上林云轻的脚步,“这和我以为的淑女可有点出处呢!”
林云轻没做理会,自顾自地在楼梯口找自己放在一旁的蓝色开水瓶,走进开水房打水。第一次住校的她哪里知道怎么打水,刚好又是走得快,开水房此时没什么人。她拿着印着学校大门的水卡这里看看那里瞧瞧不知如何是好。
“把水卡插在槽口,然后按那个红色按钮,把开水瓶对准放在龙头口下,注意隔远点,小心热水溅到你。”站在一个龙头前接水的穿着校服的女生开口,对着一脸茫然的林云轻细心阐述了接水流程。
“谢谢谢谢”林云轻麻利的照葫芦画瓢,看着热水哗啦啦流进开水瓶,心里乐开了花,连连对帮忙的女生说感谢。
“不客气”说罢,她提起打满一瓶热水的开水瓶走出开水房。
正当林云轻一脸悠闲等着开水装满的时候,易路遥提着开水瓶走进开水房。见到站在龙头前的林云轻,直径走来在她旁边的水龙头处停下。
林云轻见她也是茫然无措,便一边说一边帮她把水卡插进槽口对准龙头,热水花花四溅而出,易路遥开心地拍着林云轻的肩膀连连称赞她聪明。一旁的林云轻羞红了脸,整理好开水瓶和她打了一个照面就直奔上楼。
打开宿舍门发现宿舍里空无一人,林云轻把开水瓶放在床旁边就开始翻箱倒柜,准备等会要用的洗漱用品。没一会宿舍门开了,易路遥走进来。
林云轻一脸惊愕,一时有点结巴地说道“原来,你……我们一个宿舍啊!”
“不仅一个宿舍,而且啊是头对头脚对脚的临床关系,你不会对我没一点印象吧?”易路遥边说边坐在自己的床上,“亏我还特意和你打了招呼,你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难怪在教室里看到我没点反应!”
“你有和我打招呼吗?”林云轻摸摸脑袋,大脑飞速转动也找不到易路遥说的情况,“我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理解,我长相平平,又不像你大美女一个”易路遥扑腾地站起来走到林云轻旁边,勾着林云轻肩膀说道,“何况当时你左一个爸爸右一个妈妈,自己也忙上忙下哪有功夫留心这个啊”
林云轻垂下头不好意思地笑了,转而又开始准备洗漱用品。易路遥放下手,也开始干自己的事情。
“你现在不去洗澡吗?”林云轻整理完后看着悠哉坐在床上的易路遥。
“等会去,我现在想歇会”易路遥两手撑在身后,两腿一伸。
“哦,要不,我等你?”
“你喜欢最近的快男里的谁啊?”
“武艺吧,毕竟我是个看脸的人。”
“我也是啊,我还觉得李炜唱歌时候特别霸气。”
不知是谁开了个话题,原本的生疏感慢慢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给冲淡了。不知不觉中,女孩之间的话题从明星八卦聊到吃喝住行,哪怕从宿舍到澡堂甚至是回到教室了,话匣子还是没止住。
可能有太多这样的感情在教室里发酵,喧哗的氛围衬托着笑容灿烂的同学们。当班主任走进教室,两手一拍示意安静,教室像被施了魔咒一般,声音骤停。
“一中有个老规矩就是每三个月左右一次季考,季考后根据成绩排名分成学习互助小组。根据组内成员的考勤、作业情况等进行加减分,排名末尾的小组要受罚,前三名可以得到相应奖励。因为开学考试安排在军训后,所以军训的这个月按照学号分组,现在我把分组及座位安排投影到大屏幕上,然后大家按部就班地调整好自己的座位。”
林云轻因为学号靠前而被分在第三组,并担任组长。而易路遥被安排在蔡星辰为组长的第四组,因为组别挨得进所以座位是靠着的。经过组内协调之后,易路遥坐在林云轻的右后侧,蔡星辰的旁边。
看座位换好之后,许班主任走到讲台前,又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说道:“互助小组已经分好了,组长要带领组员一起学习一起进步,至于一些评分规则和班干部的竞选我们安排在军训完的晚上进行,军训期间仍然是1号代理班长之职。现在给大家一节晚自习的时间互相认识组长和组员,并且初步确定相应的目标和学习计划。”
林云轻坐在第六排中间座位,左手边坐着健硕粗犷的篮球体育生蒋田川,右手边坐着一位长相清秀的男生袁明清,林云轻对他印象尤为深刻。在下午的自我介绍环节,袁明清在讲台上低眉顺眼一副娇滴滴的小姑娘模样搭配着他一米七几的个子,巨大的反差萌让林云轻记住了他的名字。
林云轻组那个皮肤黝黑一副老实巴交模样的男孩叫孙邱,他右手边坐着的是林云轻同寝室的妹子蒋倩,左边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叫侯欣琳。林云轻一改沉默的面貌,开始和同组的人聊起天来,蒋田川突然对她后脑勺就是一个猛推,幸亏力度不大,林云轻却误以为是后座的人搞鬼,怒气冲冲用椅子向后面一压,惹得后座一阵吃痛。
“干嘛啊云轻?”易路遥拍拍林云轻右肩膀,疑惑地问道。
“刚刚他打我头”林云轻回头对易路遥说,但幅度不大,故意不看她旁边一脸错愕的男子。
“我刚刚哪有打你头,我明明在和吴群说话,不信你问。”男生立刻跳出来解释道。
“对啊,云轻,他刚刚真的侧着身子在和后面讲话”易路遥补充。
林云轻听到这,肩膀不由一缩,嘴巴因尴尬而抿地紧紧地。她把椅子往前移动,特别乖巧地转身回头和后座道歉。
这时蒋田川一副小人得志地大笑起来,林云轻瞬间懂了一切,对着蒋田川就是一拳头。被挨揍的男生捂住被打的部位吸了口气,有点愤愤地说:“大哥你轻点,是不是女的啊!”
“不是,你个傻大个!”林云轻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男生。
“傻大个,哈哈哈哈”
身后响起一阵大笑,林云轻也不管后面,强行打断正在看好戏的同组人员,“别理他们,袁明清,刚刚我们说到哪里了?”
间或有揶揄地声音传来,林云轻不闻不问。蒋田川也失了兴致,乖乖趴在一边,默默听着,偶尔也插几句话。
军训在炎炎夏日里如期而至,穿上报到时领的军训装束,林云轻把齐肩的头发盘起来压在帽子里,白皙的皮肤在迷彩服下显得格外美丽。
“这该死的太阳简直就是不让人活嘛!”易路遥挽着林云轻,用另一边手遮挡投射在脸上的阳光,“我估摸着等到结束肯定要黑好几度了。”
林云轻抿嘴憋笑,穿过过道,站在本班所在的位置。
军训动员大会在领导长长的演讲词中拉开序幕,乏味的演讲内容和几乎没有起伏变化的声音配合着夏日的慵懒惹得同学们哈欠连连,在队末的小伙伴们聊着自己的话题,看到巡逻老师就立马装出一副乖乖好学生的模样,目光炯炯地看着前方。
好不容易挨过了年级主任说辞、校长训话,和教师代表的流程,随着哒哒哒的响声,同学们被整齐划一的部队气息吸引,一个个都恢复活力上蹿下跳去看教官的入场秀。
“稍息,立正,向后转,敬礼”一个穿着站在部队前面,有些发福的中年男子正发号施令,“礼毕,稍息。”
等后面的战士都按口号完成动作之后,他走到主席台和已经起身的校领导敬礼后走到话筒前开始安排和布置军训事宜。
“同学们好,从今天开始为期半个月的军训。每个班配有一名教官,教官每天布置相关学习,半个月后在体育馆进行操练比赛,胜利的班级可以在流动红旗中加分,同时操练比赛的成绩还包括大家的内务整理和穿戴出勤情况,希望大家在这一个月军训里吃苦耐劳磨炼自己的意志品质。”
同学们都很给力的鼓掌,在掌声停息后,长官拿出一张A4纸开始分配教官:“现在开始,安排每班的教官情况。高57班张国志教官,高58班李红星教官,高59班许宏辉教官,高60班陈鑫教官……”
每念出一个班级相应的教官,就会爆发出呼啦啦的庆祝声,伴随着是着装整齐的身影小跑至对应班级面前。
“高64班陈兴国教官”一听到自己班级的名字,班里的同学就忍不住兴奋地叫起来。然后一脸兴奋地看着教官从队伍里出列小跑到班级前面。
“虽然没有高63班的教官帅,但是长得憨厚老实,应该不会很凶残。”林云轻凭借高挑的身材看到教官后和易路遥说道。
“那也很不错啊,反正63班应该就在我们旁边,肯定可以看到他们教官,只要我们教官不老要我们在烈日里跑步站军姿,在我眼里他就最帅。”
林云轻没接话,瘪嘴表示不屑,转身继续踮脚去瞄教官。
在念完最后一个教官安排后,长官放下纸张,精神抖擞地继续训话:“现在听我口令,立正”他把立正两个字的音发的很长,一副威风凛凛的面貌却没有唬住看到教官后兴奋的人群。
“安静!再说话就站军姿一小时”果然站军姿的惩罚像是当头棒喝,吓得声音迅速冷却,长官仍然严肃的板着脸。
“立正,稍息”看同学们都安静站好,他象征性扯了扯自己衣角挺直身躯说道“现在各班的教练将本班带去训练,十一点半原地集合,按秩序退场。”
第一天的军训让人苦不堪言,顶着太阳列队站军姿也只敢悄悄动动手指挪挪脚趾舒缓身体的酸痛。林云轻虽然有个军人老爸,但从没受过这么高强度的训练,一听到长官说‘解散’,方正整齐的列队瞬间坍塌向四方散去。林云轻皱着眉耸肩活动筋骨后才慢慢向教室走去。
大批队伍主要是奔着食堂去的,易路遥站在主席台前的大树下边伸展身体边四处打量,一看到林云轻她立刻欣喜地跳着招手示意。
“你没事吧?”看到林云轻有些发白的嘴唇,易路遥赶紧靠过去扶起女孩的右手。
“可能是早上赶得急没吃早餐,脑袋有点发懵吧”
“要不先去教室,我有话梅糖,现在食堂估计人太多,怕你撑不住”易路遥把扶着的右手放在她肩上,因为林云轻170的身材压在160刚出头的易路遥身上,背影上看着显得有些悲壮。
林云轻如释重负般坐在座位上,头顶的风扇呼啦呼啦作响,话梅糖的清甜冲击着有些晕乎乎的大脑,她右手托腮左手从书包里抽出湿巾。
“谢谢你”林云轻边把湿巾递过给易路遥边说道。
“这有什么好说谢谢的,我们是朋友啊”易路遥对着嘴巴塞了一颗话梅糖,顺手接过湿巾。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天的训练,班里的活跃分子早盯上了教室里赫然存在的空调,插上电卡打开空调,大概是功率比不上教室里四五十人的发热频率,教室里仍旧是热气腾腾。班主任走进教室拍桌子压制了吵闹,清嗓说道:“军训晚上主要任务是学军歌写心得和了解相关安全健康的信息,等下陈教官就会到教室,希望大家能好好配合教官。”
还没说完,教官就已经笔直立在前门口,在一派掌声中他走进来。不算高的身材微微有点胖,标准国字脸;留着干净利落的寸头。陈教官换下白天训练穿得迷彩服,换上深绿色的军服。
“今晚我们学唱军歌,你们有会唱的吗?”教官一改白天严肃的扑克脸。
教室里一下就炸开了锅,叽叽喳喳的。有人说不会唱,有的人按捺不住自己显摆的小心思已经唱起了一小段。陈教官整了整军帽双手做出一个安静的动作。
“既然有人会唱,那我们就请他出来唱一个,好不好?”
“不好,我们要教官唱”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声音,瞬间把教官整到了风暴中心,教室里瞬间想起整齐的口号,“陈教官来一个,陈教官来一个,陈教官来一个……”
本以为可以糊弄过去的教官一脸尴尬,全然没想到自己被淘气的同学反将一军,脸上立刻浮现出一丝红晕,羞涩地连连摆手,最终抵不住同学们越发高涨的热情。
“那我唱一个《打靶归来》吧。”
陈教官腼碘地把帽子摘下来,放在讲桌上,轻咳几声开始唱起来:“日落西山满霞归,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好好好,陈教官好样的”教室里哗啦啦一片喝彩声。
“那今天晚上我们就学这首歌吧!我唱一句大家唱一句,认真学,等会我可是要人起来唱的哦”陈教官笑着说,“等会,我先搜个歌词,班长,你来帮我抄一下。”
“日落西山满霞归”
“日落西山满霞归”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
“这首歌学完了,有志愿起来唱的吗?”陈教官把之前脱下的军帽拿起来戴在头上。
“吴群,教官,吴群说他想唱这首歌。”蔡星辰一脸坏笑。
“既然这样,我们就请来展现一下怎么样?”
教室响起热烈轰动的掌声和起哄声,林云轻回头看到一个厚嘴唇高鼻梁的男生站起来,有点害羞地挠挠后脑勺,快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肩膀微微耸起,一副猥琐的模样。
“教官,我可以和蔡星辰一起唱吗?”没等教官答复,他已经出手去拉他前座的男生,林云轻身边的蒋田川也出手帮忙。林云轻向旁边挪动防止被身边突然加入的男生误伤,自己则在旁边看好戏。
林云轻笑看着被几只手扯着的男生灵活闪躲,最终在教官的催促下无可奈何地站起来。
年轻时候总爱打打闹闹,好像只有在彼此捉弄中才能消磨掉旺盛的荷尔蒙。两个男孩高低不齐的歌声让人捧腹大笑,一曲歌罢,蒋田川又开始领导潮流起哄要蔡星辰Box助兴。骑虎难下的蔡星辰架不住铺天盖地的‘蔡星辰来一个’,双手捂面用力揉了揉想盖住脸上的娇羞尴尬,似乎是鼓起勇气,他把掩面的手放下来,说道:“那,来一小段”
教室里又是一阵欢呼的热潮声。
欢快的时光总是猝不及防的离去,再最后一遍合唱完《打靶归来》之后,学军歌环节告一段落。同学们都陆陆续续向寝室走去。林云轻和易路遥不慌不忙地整理东西,蒋田川在一旁等着吴群和蔡星辰。
“我ok了,你好了没?”林云轻锁上抽屉后转身看还在收拾的易路遥。
“等等等等,我宿舍柜子的钥匙没找到,愁死我了。”
“你慢慢找,不着急。话说你确定带过来了,没落在宿舍?”林云轻边说边帮愁云满面的易路遥翻弄桌面上的小物件。
“一定带来了,我记得唱歌之前我还看到了。”
“是这个吗?”蔡星辰一脸坏笑地递过来一把钥匙。
“怎么在你这?”易路遥有点愤懑地把手上的书砸在桌上,拿过男生手里平躺的钥匙,“你故意耍我呢!”
“是吴群递给我的”易路遥怒气冲冲地拿回自己的钥匙就扯着林云轻往外走,蔡星辰那伙跟出来。
“易大小姐别生气啦”蔡星辰走到易路遥身边,“你觉得我晚上那个Box咋样帅不帅?”
“不帅,丑死了!”易路遥拉着林云轻走得更快,蔡星辰那帮人也加快了步伐。
“有问你吗?我是问林云轻呢!”
“你!”易路遥突然停住脚步。
林云轻对眼前这变幻莫测的局面一脸无奈,看着易路遥抿嘴鼓气的样子又笑又气。蔡星辰倒是厚脸皮地从前面折返走回来。
“林云轻,你觉得帅吗?”
林云轻把目光从易路遥身上转向蔡星辰,出乎意料地发现蔡星辰殷切的目光。“别欺负女生,这很不帅。”话罢她回身重新牵着易路遥往宿舍走,头也没回。
一天的军训又以站军姿拉开序幕,陈教官又换回迷彩服和那张严肃的扑克脸。熬完站军姿后开始学跑步走,陈教官在队前示范然后列队一排一排演示。
休息间隔林云轻发现自己水杯早已空空如也,她只好拿着空水杯回教室,空荡荡的教室和窗外整齐划一的知了声口号声形成鲜明对比。林云轻穿过课桌走到教室后排的饮水机前打水。
“对不起,昨晚我的确做的过分了。”
突然的声音让她险些把水杯摔在地上,林云轻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到蔡星辰,深吸了口气。
“你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你走路都没声吗?”林云轻深呼了一口气继续打水。
“我没想那么多,这个是我刚刚在小卖部买的阿尔卑斯,你不是有点低血糖嘛,放着备用。”
“你…你怎么知道我有低血糖?”林云轻把打满水的杯子盖好。
“你管那么多干嘛,拿着啊”蔡星辰拿糖的手递过来还在林云轻面前晃了晃,“快点,手都酸了,我还要打水呢”
“我牙齿不好,不喜欢吃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谢谢。”林云轻没有接,而是径直走过,“对了,你BOX的样子还不错。”
没等蔡星辰转身,林云轻已经拿着水杯走出了教室。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说这句话,可能是被这个男孩的阿尔卑斯的温暖感动了,或者是被炎热的天气烧得脑子短路了。她摇头晃脑地向班级集合的地方走去,抽出湿纸巾想冷却脸上腾腾的热气。
“拿着吧,就算不喜欢吃。”不知什么时候男孩蹭到女孩身边,把糖放在女孩右手和杯子的缝隙中,然后向班级跑去。“还不走快点,等会集合迟到可是有惩罚的。”
女孩看着男孩的背影一愣,又看看右手的阿尔卑斯糖,“他好像也没我以为的那么讨厌”女孩小声嘀咕,然后加快脚步。
“你真不去食堂?”上午军训告一段落,易路遥错愕地反问不想去食堂的林云轻,“你是想自己倒在下午的军训里吗?”
“食堂的菜不合我胃口,我等会去小卖部买方便面就好”
“大神,你今天吃方便面总不能天天吃吧,食堂难道你还都不去了不成?”
“能不去一天是一天,你快去吧,别到时候排队打不到饭菜了。”
易路遥被林云轻推搡着,易路遥无可奈何地自己向食堂走去。
林云轻慢悠悠地回到教室,没一会儿,同桌袁明清走进来。
“你怎么回教室了?不去食堂吃饭吗?”林云轻笑着问道。
袁明清没有回答,面无表情地回到座位上。林云轻察觉出异样,半伏在桌面看着同桌。
“你饿不饿?我去小卖部买点吃的,我们一起吃?”袁明清依旧没什么回应,林云轻支起身子,嘟起嘴唇皱着眉头,一脸迷茫。
“如果你不介意,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林云轻试探性地看了看袁明清的神情,“有一个人他经常在办公室放响屁,他同事忍无可忍对他说‘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出声’,然后就看到他总在自己的座位上扭来抖去,同事问他干嘛这样,他很淡定的说‘我调成振动了’”
“林云轻,原来你是这样的林云轻。”袁明清听完一脸惊讶地看着眼前笑哈哈的女生。
“不然我是怎样的林云轻?开心点了没?”林云轻捋了捋散落的头发。
“林云轻啊林云轻,你真的吓到我了。”袁明清边说边双手抱肩装成一副受惊状。
“我林云轻那是风流倜傥人见人爱的大帅哥,怎么会吓到你?”林云轻一把把手拍在男生肩上,脸稍稍向上仰。
“官人你好帅”袁明清配合着撒娇式蜷缩着向林云轻靠过去。
“爱妻莫慌,以后不开心了,官人就给你讲笑话。”刚要去搂袁明清,只见袁明清唰地站起来一脸傲娇地说肚子饿就往教室门走。快出教室的时候,他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也是轻轻的,似乎不愿第二个人听到,“林云轻,谢谢你。”便离开教室。
林云轻笑着拿起水杯,关了风扇掩上门蹦跶地向小卖部走去。等她刚从小卖部买完方便面,回到宿舍用在开水房打上的水冲开,等面开的功夫,感受到身下的床垫传来一阵强有力的震动。她猛地起身去翻,早上走得急忘记把手机关机了,这还好没碰上查房否则就死翘翘了。林云轻拿着小灵通胆战心惊地想。
这个功能少得可怜的小灵通是林妈妈一方面便于联系女儿一方面又担心女儿过度玩手机而耽误学习想出来的损招。林云轻一般都把它压在床垫下,在宿舍的时候偶尔看看有没有未接来电。
发现妈妈好几个未接来电,她一边端着泡面一边拨通了电话,走到宿舍阳台,并轻轻把门合上。
“云崽,你那边咋样?怎么不接我电话?”电话一接通,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林云轻听着有些想哭。
“刚刚才回宿舍,这边一切都还不错,就是食堂伙食不咋样。”
“哦,这几天有上课吗?就是在军训?”
“对啊,学校安排军训半个月,军训期间白天训练晚上唱军歌什么的。”
“这样啊,有件事和你说下,这几天你太姥姥身体越发不行了,琢磨着可能没几天了,到时候你和班主任打个报告,请上几天假去送送太姥姥最后一程吧。”
“太姥姥……”林云轻有些慌了神,“我走的时候,不是说她在医院检查一切健康吗?怎么突然……”
“身体的确各个方面都健康,可这年级摆在这呢,九十大几的年纪了,人哪能长生不老啊。”
“要我现在去请假吗?”
“这几天我和你爸抽空去接你,请假的事情你尽力办吧,反正到时候我们也会去那。”
“恩,我知道了。”一阵清脆刺耳的铃声响起,宿管部的人在外走动要求大家午休,林云轻把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我这边午休时间到了,不聊了,挂了啊。”
“好好休息”等妈妈说完,林云轻快速挂了电话。蹲下吃起泡面来,宿舍的其他几个人早躺在床上。走廊的脚步益渐远去,林云轻吃了一口泡面,又烫又热,逼得她直掉眼泪。吃完泡面从阳台走进宿舍,从落地镜里才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水滴。她早分不清这水滴究竟是汗是泪。她一把抹去,拧开水龙头轻轻洗脸。
躺在床上,看着正上方裸色的木块,她咬牙不准自己哭。小时候她父亲从军,母亲上班,是太姥姥忙前忙后带着她,接送她上学,买零食给她吃,给她讲自己过去的人生和故事;长大些被父母带在身旁,一到节假日回家,太姥姥会等到他们回来才休息,会给她塞钱买吃的,会摸着她的手说她瘦了,冷天里会缠着要她去加衣服别冻着……
她终于是没忍住,泪水止不住往外扩散出来。那股压抑在身躯隐隐发作的悲伤终于破印而出,在大脑皮层堆积迫及神经,泪就这样打落在枕头上,错晕而开。
“云轻?”耳边传来轻轻地声音,“是你在哭吗?”
林云轻被这突然的声音吓到,慌不择路地将脸蹭在身旁放着的小毯子里,快速擦干泪水再带着微笑露出头来。
“没事”声音带着一点点鼻音。
“怎么了?如果不介意,愿意陪我聊会天吗?”听到那头女孩咕噜翻转着身子,惹得床铺吱吱响。
“好呀”林云轻也把脸斜靠着,身子微倾斜,目视着眼前的女孩半弓着身子,把小毯子像披肩一样耷拉在肩头裹到前胸,手撑着两颊,看着自己。
“你知道我最喜欢你哪里吗?”易路遥她轻声地说话,却盖不住她的激动。
林云轻摇摇头。
“眼睛,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刚好望向阳台,阳光那么自然而然地倒落在你的眼眸里,像是折射出五彩光芒那般,明亮美丽。”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我的眼睛这么美啊”林云轻笑着压着嗓子说。
“开学第一天你就坐在教室里看书,安安静静的,似乎和外界一点联系都没有。我是壮着胆子上去和你说话的,我那时候真怕你不理我或者拒绝我。”
“哪有,我第一眼抬头看到你的笑脸觉得你萌萌的像一只可爱的小白兔,可每天早上看你赖床半天半天睁不开眼的时候觉得你眯着眼睛像一只流氓兔。”
“这样吗?”易路遥听完立刻半眯着眼,凑过来问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林云轻捂着嘴巴偷笑,易路遥也是轻轻地笑着。身边传来电扇呼啦呼啦的声音和室友熟睡有规律的呼吸声。两个女孩一前一后说着话,小心翼翼地窃窃私语像是一场关于友谊的华丽冒险。
军训期间,班主任很少来训练场地,偶尔来走动也只是走个过场看一眼又离开。在艳阳初照的今天上午,许大班主任又一次领导视察一样走来,不过这次,他和教官说了一句话就把林云轻叫出来。
“你父母现在在校门口等你,他们已经帮你请好假了”
林云轻点头,礼貌感谢班主任后,从教室拿上收拾好的书包向校外走去。早上接电话的时候父母就告诉她今天来接她,没想到这一切来得那么快。可能是天意弄人,她竟然没办法再见太姥姥一面。
坐上车,父母没说什么,母亲泛红的眼角告诉着林云轻不是假的。太姥姥在送回老家安顿的那天下午就去了天堂,她都没等她拉扯了好几年的曾孙也没等还在路上的二儿子,就心急火燎地去找她的丈夫去了。
林云轻看着车窗里的自己,像在快速移动的风景里穿梭一般。原来时光过得这么快,转眼那个屁颠屁颠话都说不清楚的女孩都十四五岁,而那个勤劳善良和蔼仁慈的老人却被时光一点一点把她的青春和回忆剥离出来,留下苟延残喘的身体和舍不得离去的牵挂。
太姥姥,你耍赖。说好的要给我讲完你和太姥爷的故事的,说好的和我讲你遇到日本鬼子的惊险日子的,你都没讲完。
林云轻抱头落泪,几近崩溃。
回到老家的时候,太姥姥早就安详地躺在棺材里,穿着得体。外婆紧赶慢赶跑来迎接迟迟到来的外孙,那笼罩着悲伤的眼神让人心疼。拜灵的人陆陆续续的,大堂也堆满了灵花,按照习俗,寿终正寝的老人过世要吹唱三天然后才下葬。
晚上吃过饭,就请了一帮人在已经架好的台子上吹拉弹唱。记得太姥姥在世最爱听黄梅戏,现在外面鼓声满天唱着黄梅戏,太姥姥却再也不能牵着曾孙坐在长板凳上专心致志的听戏了。震耳的烟花,响亮的歌声,嘈杂的人群,此时不过是在世的人对离世亲人最后的祝福。
在道场结束的第二天,太姥姥从冰柜里移到棺材中,棺木慢慢盖上一点一点遮住这娇小的身躯。哭声随之放大放大,太姥姥的三个女儿跪倒在她的棺材前,凄惨的哭腔充斥着灵堂。外公跪在一旁默默把泪擦在衣间,叔公跪在旁边半拥着他的哥哥,低着头咬着唇。母亲舅舅她们双眼通红地站在一旁。
那是林云轻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生离死别,这份无可挽回的挫败感让她五味杂陈。所有人一边想努力挽回这个至关重要的九十五岁高龄的老人,却一边为她不再受身体衰老的折磨和世间冷暖的悲哀而祝福。
林云轻闭上眼祈祷,祝太姥姥在天堂和她心念的太姥爷相遇,愿在那边的世界,她不再命途颠簸。
下葬的那天,天气竟然转阴,似乎也在为这个女人流泪送行。浩浩荡荡的送行队伍像是人们最后一声离别嘶吼,告诉这个灵魂出窍的女人无限的思念与爱。
太姥姥真的永远闭上了双眼,林云轻看着最后一角被土掩盖而消失在眼前的装着曾经给她无尽关爱与呵护的太姥姥的棺材,她咬着牙齿,不愿落泪。
太姥姥下葬后,父母把她送回学校。可能是一时的悲伤情绪没得到化解,她在欢快的人群中竟有点格格不入。
“怎么突然请假回家?”易路遥打断正在发呆的林云轻,“是家里出事了吗?你感觉病怏怏的,是不是生病了?”
“我没事,你们都训练到哪里了?我落下快一周的训练真怕会操的时候掉链子”林云轻笑着伏在桌上,看着坐在蒋田川座位上的易路遥。
“这有什么好担心的,有我呢!”
林云轻笑着看着易路遥抿嘴拍胸脯的自豪模样,心里暖酥酥的。支起身子,说道:“快去训练吧,小心等会迟到教官罚你站军姿。”
“请假了不起啊,反正你也就今天一天的假了,你一个人待在教室好好的,别乱走动哈。”
“把我当三岁小孩看了是吧!”林云轻佯装生气的嘟嘴,易路遥赶紧做出一副大侠饶命的可怜姿势,然后笑着跑出教室。
等教室最终只剩她一个人的时候,她的笑容慢慢消失。抬头可以看到的是还算不错的天气,和前几天的艳阳与阴云不一样。它像是介于两者之间,不晴不阴。林云轻总停留在当初友情天崩地裂后的断壁残垣里,所以面对活泼可爱的易路遥她总在徘徊犹豫,她害怕当她再一次将手安稳放在自以为是可靠的手上时又会像被过去一样被放逐在孤岛上。
所以她心中掩盖着所有的不开心和难过,想用一己之力麻痹自己的神经。可易路遥总会瞬间识破她的伪装,然后给她内心最渴望的温暖,让她本稍稍平和的心情又开始波动跌宕。
晚自习的学歌热潮还在继续,林云轻以身体不适请假在宿舍待着,班主任大概了解她的近况又收到她父母临走前的托付自然也是答应。
她昏昏沉沉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股冰凉的感觉冲击着大脑,林云轻一个战栗。
“谁?”
“我,易路遥”
“你怎么在这,宿舍不是在七点会锁门吗,你怎么进来的?”林云轻心中悬着的石头落地,她摸了摸感觉冰凉的额头,拿下来一看是一小包冰袋。
“哪来的啊,好舒服呢。”林云说着坐起来把冰袋敷在脸颊上。
“周日放假时候给买的,这个送你,可以反复使用,环保方便。”易路遥从柜子里又拿了一个冰袋在林云轻面前摆弄,“看,我和你是一个款。”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在这里的?”
“你为啥在这里我就为什么在这里。”
林云轻被这个回复着实给噎着了,半天没什么动静倒是惹得易路遥有些慌张。
“真是怕了你了,我在医务室装姨妈疼然后医生给我开了药,拿着药找了班主任开假条,然后拿着假条和宿管阿姨说,就上来了。”
“敢情你这是连环套啊”林云轻笑着,手拍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说道,“刚好一个人在宿舍怕的要死,你快来陪我壮胆。”
“得嘞,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宿舍里吓得找妈妈都找不到。”
“易路遥,你不该对我这么好。” 林云轻直接搂着刚落座的易路遥,头顺势靠在她的肩膀上。
“那我就对你坏点,走开走开,热死我了。”易路遥没正行地抖肩,惹得搂着她的林云轻上下晃动。
“路遥,你体会过失去的滋味吗?”林云轻没有起身,而是把头照旧靠在她肩头。易路遥停下动作,微微回转头想看伏在自己身上的女孩。
“别动,就借我靠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