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讲的故事-----(一)药引喜鹊
从前有个郎中,医术算是高明,十里八村都来找他瞧病。
作为医者,郎中做到了医者仁心。
对于患者及家属的医治请求,郎中必定不惧艰险、不论昼夜、不避寒暑、扛得住饥渴、耐得住疲劳,全心全意地去救助患者。
作为医学工作者,郎中做到了术业有专攻,而且是“攻”的特别专、特别韧、特别倔。
对于疑难患者的疑难杂症,郎中必定多问、多听、多看、详细记录、详细研究、详细分析。甚至不惜三番五次上门回诊回访;
对于那些病入膏肓、回天乏术的患者,依然冷静的抢救、冷静的分析、冷静的思考,直到治死了为止,不对,死了也不能止。
即便病人真的死了,郎中也长时间的徘徊在病人周围,还在观察、记录、研究、分析。尸体每个时刻的变化:体温、颜色、僵硬…….就这样静静的。
甚至,郎中养成了一个兴趣,专爱看绝症、死症。每有这样的病人,郎中会异常兴奋。更加的不惧艰险、不论昼夜、不避寒暑、扛得住饥渴、耐得住疲劳,全心全意投入到医学研究之中。
乡亲们都知道郎中的医者仁心、医术高明。所以在亲人咽气之后,只要郎中不发话,就任凭郎中观察研究。郎中一发话,才开始后事准备工作。
郎中的专业水平和专业素质,在一方地区也算有些声名。县衙里时常接到一些凶案命案,又没有仵作协助----基层治安部门,法医配置不齐----县令就推郎中做了法医顾问,一方面协助巡捕断案,一方面也是观摩学习增长医术。
作为医者,要有个平静的心。不光是因为对待危急时刻能做出客观冷静的处理措施,更是在更高阶的层次上放下“我执”。执念太深,会忘记环境、忘记人心、忘记理性、也会忘记感情。
郎中官很老了,却只有一个闺女。独苗苗,疼爱而珍惜。
可就这样,这闺女还是从小就体弱多病。求什么就来什么,一个最大的疑难杂症就是自己的亲人,还是最亲的人。郎中用尽各种办法,穷尽毕生所学不断在闺女身上试药、检测、无效、重试,然后下一个循环。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刻郎中忘记了对待的是闺女还是患者;甚至有那么几个时刻,闺女医治无效给郎中带来一丝挑战的兴奋。
郎中还是没有医好自己的闺女。孩子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不但不知道怎么医治,甚至连是什么病都无法定论。
郎中也是尝试百方,终究难救闺女一命。
最后,闺女还是死了。
究竟是病死的,还是治死的,都不知道。
郎中不认命,他想用自己所学查个究竟。他没有按习俗下葬闺女,而是继续解刨了闺女的尸体。尸体已经卸得不成人样了,还是没有找到病灶。
内脏样本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太难保存了,在经过细致解刨、部分试验检测之后就被收捡起来埋了。大体骨骼这种,留在药草中,可以一直保存下来继续做研究。
无法可施的老郎中最后将之前趁着微凉尸体引流出来的血液,收集到了一个坛子。将一把筷子浸泡于这个血坛子里。撒了一把明矾,让血液长期不凝固。每次出门行医,就会从坛子里取出一双筷子,晾干带走。
郎中赤脚行医,病家都会招待郎中吃饭,郎中就用到了一双双血筷子。
血筷子用了一双接一双,郎中始终如一。不说是什么,也不说为什么。
终于一次行脚到一户贫苦人家,郎中医治了家人的病。但贫困到没有饭食招待,从后院寻得一只被谁家孩子打下来的喜鹊。当做鸡肉烹调下,招待郎中了。
郎中看了下满桌人一小盘肉,大致明白了。也没说什么,拿出酱黑酱黑的筷子:“回家的路还有很长,垫垫肚子就上路”。郎中寻思着吃完就走,一桌人都怯怯的看着他,不敢动筷。
主人一脸难为情“大夫您先吃吧,忙一天怪辛苦,我们等会自己吃”。郎中拱了一个手,脸就埋在空碗里了。筷子在桌边上敲了三下,直奔那盘“假鸡肉”就戳了。
别说,戳了两下,专业敏锐的郎中立马感觉到了不同“还不是一般的鸡哈”。其实,郎中一进院子就发现,这人家连鸡舍都没有哪来的鸡啊。也明白山里情况都是就山吃山,常年出诊也尝尽各家的“野味”。
郎中费了下力气从“肌肉”上撕下来一块,放嘴里就咀嚼起来:“肉还挺老”。嚼不动,一口生咽了下去。筷子去戳第二块---还是那么老,这一戳,筷子头竟然像烧透的石头----粉了。
好生奇怪,郎中继续戳了两下,筷子连连粉碎。碎下来的筷渣滓,竟然还在“鸡汤”里溶解了。
郎中一时兴奋,起身指着这“肌肉”----“这,这,这是什么肉”主人家像是说谎被拆穿的孩子,惊怯不已----“大—大夫,山里人家穷苦。这是我们捡的后山的喜鹊,简单烹制了下。大夫不要嫌弃啊”。
郎中突然仰天大笑,“有治了,有治了”。
接着低头,掩面哭起来,“晚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