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一阵风兼雨,试拂铁衣如雪色
——二十四诗品闲话
文/顾秋水
古语常云:“文如其人”。
从某个角度来讲,是有一定的道理。比方说我的字迹潦草放浪形骸,着眼望去尽不得方正,窥见定是生活闲散惯了。但若是作文章,又另当别论。
有趣的是,人们常把我的文字当成了女生的笔法,其间不乏有清隽秀丽的字句,亦有子规夜啼时的秋愁,通篇读来酸楚悲怆,让人忍恨生怨。呵,这道是哪家闺秀?敢问姑娘芳名,可否留个联系方式,畅谈人生文学,诗词歌赋(我不搅基)……
文以载道,寄情于笔端,皆是情感流露。
文字是我的第二生命,以文发声,随人生之风吹草动,或如笙之亮丽,管之沉雄,或如笛之清越,萧之悠远。也因此每个人的人生阅历不同,语言构建和思维逻辑的不同,文章有各有千秋。写起东西来版版六十四,无法推陈出新,亦是文字和思维的僵化,不足为取。
纵览前人,像春秋诸子百家的逞辞善辩,南北朝的名士的无操无持,魏晋建安风骨的脱俗清峻,明代冯梦龙的三言两拍独抒性灵;像屈原的优游缓节,庄子的缪悠无涯,昌黎的如水行舟,鲁迅的沉郁,周作人的平和,冰心的温婉;各时期各人其文风文骨都是不可重复的。
又如伤春的小李,悲秋的韦庄,十年一梦醉扬州的小杜;还有王摩诘和孟襄阳,王诗和孟诗虽以淡泊悠远著称,其实一位是富贵生闲,一位是闲想着富贵。倒不如高常侍图名利便公然的图个痛快。
但凡文章,也不过雄浑、冲淡、纤秾三品,不外如是。
一如雄浑,高峰绝顶多奇石,幽涧暗谷多奇葩。他们见识超群,所思必出人意表;才情溢出,亦必生不凡想象;大家手笔,不落窠臼,一拳打破古来今去,或如洪荒初开时盘古的一击。如:李白、李贺、苏轼、稼轩……
他们大多从容不迫,他们有一种得心应手的自信,一种既放得开又收得拢,既敢倾斜又敢伸直,既不拘一格又千变万化。
他们潇潇洒洒,他们策马奔腾,他们在诗卷和试卷上都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一笔和几道题目。他们的诗词歌赋有着高屋建瓴的气势,有着超拔擢越的见识,有着厚积薄发的情感,和孤旅走天涯的人生阅历。
他们不可摧毁,因为他们早已被俗世摧毁过,命运无常,起起落落造就了他们浪漫、豪放而又多情的灵魂。
一如冲淡,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世间万物运演,水自流,花自开,云自行,是庭前花开花落,云卷云舒的无关人意,无喜无嗔的平常心。是“世界微尘里,吾宁爱与憎”的坦白,是“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的释怀。如:朱自清、胡适、俞伯平、梁思成、梁实秋……
他们不是出世的逃避而是入世的精微知义,不是弱者的无病呻吟而是强者的胸有成竹,不是偷闲者的无聊点缀而是忙碌人的从容一瞥。体察精微方能思之慎密,胸有成竹才不会墨守陈规,从容的笃定却可以看到更久远和更广大的世界,更细小和微笑的瞬间。
他们既有斑驳的现实,也会有朦胧和温馨,是邂逅的机缘,是重逢的欢欣,是离别的背影,是成熟的宽容,是饱经沧桑以后的和解,是遗憾和叹息,是宁静和自信。
一如纤秾,司空图在二十四诗品中写:“采采流水,蓬蓬远春,窈窕幽谷,时见美人。碧桃满树,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流莺比邻。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吟之三咏。
采采流水,蓬蓬远春,莺啼燕舞,姹紫嫣红。采采流水,春风入林,新条箭发,蓓蕾芬芳;那是英雄醉里挑灯看剑,是美女对镜贴花黄;是有不羁的才情和难掩的抚媚,是青山见我应如是;是自任蓬勃的生命驱驰而乐游原,春风得意马蹄疾也。如:徐志摩、戴望舒、余光中、楼肇明、郁达夫……
他们的文风清隽秀丽,美而不腻,甜中带血,绵里藏针,又一剑封喉。他们清明,没有多余的计较,多余的蹉叹,多余的眼红,多余的纠纷,多余的打扮;他们含蓄,一以当十,言简意赅,不着一字,尽得风流;他们单纯,无畏无谓,更上层楼。
他们有的披上了各种骂名,他们可能有过各种过失,志摩耶。他们有的无法被赞扬,自然也无法被伤害。世人不解诗人的美丽,因为读者只会在朗朗乾坤下,钻牛角尖和作茧自缚。
罢了,智力愈高,痛苦愈甚。为所知者愈多,于痛苦之感受愈强。
修行于世,作文乃其一,筋骨劳碌为其二。我想之所以要拥有一个强健的体格,是借以控制自己的思想,而不是被其驾驭。唯有可以控制自己的思想的人,才是一个真正意义的强者,但若是没有一副好皮囊,怎抗受的住俗世的积压和煎熬。
真实的活着就是要不断感受尘世的痛苦,并仍然保持骄傲的笑容。行走寂寞的长途,未必就能豁然见山,其道大光。但总有一个人,他虚怀若谷,不负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