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光

学中药那么久，第一次亲手摸到这么多，好开心。我先选了六十味放在小袋子里，过几天要去把剩下的二百多味也都装来，我要把它们统统背到学校去。其实我是想到那个学玉的少年，他每天手中握着一块宝玉听讲经史子集，后来有一天，师傅 一递到他手里，他便大喊起来，这不是真正的玉。那时候师傅才跟他说，你可以开始学玉了。我也要摸着这一味味中药学习药性。

开始每次看到一个医生，首先关注的就是疗效，让我很困惑的就是各种千奇百怪的扎法都会取得很好的疗效，我看不出其中的玄机。我渐渐地觉得真正的中医不仅仅是看好病而已，这也是大医与医匠的不同，医心与技法的不同，个中玄机且待我慢慢探索吧。

刚学中药的时候我特别激动，把目录背了下来，后来确实收益良多。五百味中药的次序能够一个不落纯粹是因为中药名字太美，摘取其中几个字做一句诗，脑中都是田园柴扉的意象。北苑苍老的教室里桌椅斑驳，窗外疏影横斜，那段时光，我心中是充满了极大幸福感的。

想起我最喜欢的中药诗，以及其他的两组对诗，录下来分享。

河北一位老婆婆与远在台湾得丈夫均善诗文，刘先生用中药填写四首绝句寄给妻子：

游子当归意兴飞，黄连含苦知音微。

乌梅海角岁寒晚，桑叶彩孤月照扉。

菊花花开幽怨多，何来朱砂采倾佛。

九州多少女贞子，仰看牵牛思渡河。

独活恼风 闽江水，夕阳半夏两鬓蓬。

壮小叶落郁金尽，斑白头翁悲道穷。

续断银河未了情，胖大海远烟霞亲。

他的妻子依原韵以中药名写了一首诗回他：

天南星隐暮云飞，烟雨园林花白薇。

不扫蛾眉意花粉，亭前紫苑掩寒扉。

黄芩枝头噪鸟多，葳蕤未守笑侬佛。

迎春花放翠堤晓，不见牵牛来渡河。

金银花映画倚东，霜桑叶飘鬓疏蓬。

人间要数黄柏苦，不敷胭脂不怨穷。

血竭泪干忆君情，丁香馥郁思远亲。

可怜厚朴深情意，南烛光摇怕问津。

丈夫的诗里我最喜欢第一句，而妻子的诗里，短短几笔勾勒，一个贞洁才良、茹苦奈贫女子形象跃然纸上，笔笔血泪。才子安心草舍者足登玉堂，佳人适宜蓬门者堪贮金屋。

关于我喜欢的对诗还有两组，张问陶为妻画画，其妻在画上题诗

爱君笔底有烟霞，自拔金钗付酒家。

修到人间才子妇，不辞清瘦似梅花。

才子张问陶随即和诗一首：

妻梅许我癖烟霞，仿佛孤山处世家。

画意诗情两清绝，夜窗同梦笔生花。

还有一组是出自电影《秋之白华》，瞿秋白和杨之华的前夫沈剑龙的对诗，其实这两首出自千家诗，不知道历史上他们是不是真的以这两首来和，但我觉得放在这里真的是恰到好处。

沈剑龙：

避人武陵去，宝剑值千金。

分手脱相赠，平生一片心。

瞿秋白：

长恨言语浅，不及人意深。

今朝两相见，脉脉万重心。

后来，两人在报上登启示，成为好朋友。

我之前不喜欢流于情爱的作品，我总以为人生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包容，后来大二的时候读李敖的一本书，他把“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你就会爱上你，忘了我是谁”这几句歌词送给大陆，我那时候才知道自己的狭隘——心有乾坤，纵是写情爱亦能写得通透，正意无偏，心内朵朵都是白莲。

只是记录了片羽零光，没有明确的中心，也没有字斟句酌，因为这一篇的亮点，并非是我的文字。待闲暇后再行修改。

2015-7-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