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无果 转瞬滂沱
自从身体素质不错的大伯,夜里睡一觉,第二天早上被发现去世后,我才意识到,我的父亲、母亲这一辈人老了,终将会离我们而去。
大伯的离世,一下子把他们终将死亡的事实,由原来的幻想脆生生的推到我面前。以至于无数个夜晚,我会思考,我重病卧床的母亲是否也会突然离开,离开后,我将怎样面对。
单单是这样想,悲伤已将我淹没。我不能接受这个结局,潜意识里拒绝承认:母亲有一天也会离去。
真正那一天到来了,我反而平静的出奇,满屋的白色,满眼的白色。周围是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人影。耳边是或尖锐或压抑的哭声,似乎很近,又仿佛很远。
我跪在母亲的灵前。无泪无声:她只是睡着了,她太累了,该歇一歇了。
盖棺那一刻,钉子被锤子敲击,钉进棺木的声音,穿过我的胸膛,钉在我的心上。
“不,不要”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过耳膜,似天外来音。这一盖,天人永隔,我从此再也见不到她——我的母亲了。
思念无果 转瞬滂沱我双手扒着棺木,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
一股强大的洪流,把我推开。耳边传来梦幻般的声音:“悠悠 ,你这样你母亲怎么走得了啊,让他她安心走吧,入土为安啊……”
“不,她是我母亲,以后我再也没有母亲了,她怎么忍心撇下我们……”我没有眼泪了,只是空洞洞地望着棺木。
起灵了,我茫然跟着送行的人群,被人架着麻木地挪着步子。
下葬了,棺木放进坑里,一铁锹一铁锹的泥土纷纷落在漆黑的棺木上。我只是跪着,跪着……她没有走远,上午还在。明明还躺在床上,眼巴巴的等我回去看她。
老舍先生在《我的母亲》里写到:“人,即使活到八九十岁,有母亲便可以多少还有点孩子气。失了慈母便象花插在瓶子里,虽然还有色有香,却失去了根。有母亲的人,心里是安定的。我怕,怕,怕家信中带来不好的消息,告诉我已是失了根的花草。”而我,就是那失了根的花草。
最初的几个月里,我始终麻痹自己,固执的寻找,一直在家里寻找。直到一次次看到空空的床,我终于明白:自此,天上人间,黄泉碧落,再寻不到她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
自那以后要六个月,我未踏进老家。我怕,怕,怕。直到不忍父亲一人在家,才颤抖着一颗心回去。
踏进门那一刻,我泪水滂沱。我甚至不敢迈进她生前住的房间,不敢看一眼她的遗像。匆匆离开老家,车里的我泪落如雨,泣不成声。
原来以为母亲离世时是最悲伤的,逝者如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种悲伤淡化,会掩藏。可是为什么,每一个不经意的生活瞬间,对母亲的想念更清晰,更浓烈?
早上,迎着初生的太阳,牵着儿子的小手送他去幼儿园的路上,会想起母亲,想起她送我去小学报名;和朋友聊天,听她说到一会儿下班回自己母亲那里,母亲做好了红烧鱼等她,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做的炸鱼块和鱼汤;也会在某个宁静夜晚,哄儿子睡着后,想起母亲,想起我生病时她搂我在怀里。
也会在坐车时想起,走在校园里想起,更会在阅读关于写母亲的文章时想起,还有听汤潮的《妈妈 我想你》时想起。每当想起母亲时,泪朦胧,心酸楚。
有人说:“亲人离世最悲伤的,并不是离世的时候,而是在后来,我们逐渐将他从生活中剥离的时候,这个过程往往粘着血,带着肉,而我们永远不知道,在未来的哪一个细节,会与过去相遇。”
将母亲从我的生活中剥离,这对我来说是残忍的,可是剥离依然会在,每一个不期然想她的细节里袭来,粘着血,带着肉,直至剥离干净。
这过程很疼,可我宁愿疼——至少我还能想她,她还那么清晰,还会入我梦。而不是未来的某一天,我甚至记不起她的容颜,她的一切。我和她尘归尘,土归土。
思念无果,转瞬滂沱。泪眼婆娑中,母亲,笑意盈盈而来,又离去。
思念无果 转瞬滂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