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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我亦不在原地

2017-08-23  本文已影响0人  张退凡

我正在写作,忽而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盛夏的燥热和思路被打断的恼火使我口气不太友好。

谁?

是我,你还好吗?

蓦地我打了个激灵,声音很温婉,却是因为它的主人。

徐婉

我曾经发誓要爱一生的女人。

没错,就是曾经

大一新生报到那天,我拖着沉重的行李箱大汗淋漓的走到新生报到点。

你好,我是大一新生,请问宿舍楼在哪?

可能是我四处张望仿佛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的样子逗笑了他们,其中有一个学姐笑的尤其开心,花枝乱颤的。我鬼使神差的看着她,学姐,你笑的真好看,带我去宿舍楼好吗?

那个学姐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说,好。

我发誓,我当时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真的

事实上不管我事后如何解释,我这调戏学姐的名声算是坐实了。其实我也不相信,一个刚从高中炼狱里逃出来的青涩小青年,能够面不改色的说出你真好看这类的话来。后来我这样问已经成为我女朋友的学姐,她说其实我是色迷心窍了。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后来几天,我凭借着大一新生的身份,成功拖着学姐走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借着熟悉校园,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她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小学弟你好,我叫徐婉。

我嘿嘿一笑,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

大学生活如我所愿的悠闲。

我每天上完课以后,总喜欢一个人漫步在图书馆旁的小道上,美其名曰吸收人文气息,舍友鸡仔知道后大笑说我在寻芳问柳,我也不以为忤。

那条小道从图书馆笔直地延伸到小树林里,两旁开满了不知名的花,姹紫嫣红,像极了坐在草地上看书的人,朝气蓬勃。

我觉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具有欣赏美好事物能力的人,对于这种充满画意的景色,我也仅仅以好看来形容,着实是个没有情趣的人。

这个结论就在下一刻被我证实。

我看到了徐婉。

此时徐婉正在拾起一片树叶,轻轻放入一本书里,恬静的微笑浮现在她的脸上,像是一位花中的仙灵。在我眼里,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颜色,只有徐婉的微笑,如同冬日里的暖阳一般,温暖的让人迷醉。

我脱口而出,好美!

徐婉抬起了头,小学弟,是你呀。

我脸色微窘,是啊,没事来转转。忽而心思一转,徐婉,你今天好漂亮啊。

没礼貌,要叫我学姐。徐婉白了我一眼。

我记住了,徐婉。

我和徐婉在小树林里聊天的事不知怎么被鸡仔知道了,鸡仔是我的舍友,人如其名,瘦的跟小鸡似得,最喜八卦和美女,能够和我一起看看美女吟点酸词,故而我们关系很铁。

他一脸兴奋的拍着我的肩膀,就差没在脸上写我要八卦四个大字了。海子,听说你把那个美女学姐搞定了?

我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真龌龊,我和徐婉只是很纯洁的关系,比特仑苏都纯。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你来报到那天的事已经传遍系里了。鸡仔撇撇嘴,不过作为你的兄弟,我得提醒一下你,经过我的查探,徐婉有男朋友,金融系的。

我楞了一下,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鸡仔看见我心情不好,默默拍拍我的肩膀走了。

我也不明白我对徐婉到底是什么感觉,是爱情吗?不知道,但是我可以肯定的是,并不是单纯的对学姐的感觉。懵懂如我,只是很喜欢看着她的笑,或妩媚,或俏皮,像是一束阳光,温暖而明媚。我想这就是爱情。

她是我生命里的阳光,但是阳光从来不是只为一个人而出现。

因此我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徐婉男朋友抱有相当大的敌意,我恶意的叫他乌云,暗自腹诽他一定很黑,而且相貌极其猥琐。

事实证明偏见不能改变既成的现实。

当我再次看到徐婉的时候,她正挽着一个男子一脸幸福的有说有笑,这个男人一点也不黑,而且相貌儒雅,颇有金融系高材生之风。

我当时就想,我的爱情看来要胎死腹中了。

当我回去一脸灰败的告诉鸡仔,鸡仔又是拍拍我肩膀,说,胎死腹中也好,希望它来生投个好人家。我大骂他不是兄弟,他哈哈大笑。

现在想来,这句话说的真好,一场感情若是不能有结果,与其感伤,不如期冀。

生活依旧波澜不惊,延续着以往的轨迹,只是我刻意的与徐婉保持了一种距离,直到她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当时正值下午,坐在最后一排我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毛概老头,百无聊赖的听着歌。突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我在小树林,落款徐婉。说的有点没有头尾,但是我却嗅出了不寻常的感觉,于是我趁着老头板书的时候,偷偷溜出了教室。

终于,我在一棵大树下面找到了徐婉,她抱膝而坐,双眼望着树冠,午后慵懒的阳光透过浓密的枝叶映在她的身上,交错成斑驳的光影,有一种不能言喻的凄离感。

我猜是因为乌云

我坐到她旁边,没有言语,她看了我一眼,眼睛里满是挣扎欲出的泪水

苏海,他背叛我了,他喜欢上了别的女人。

这是徐婉第一次叫我的名字,不同于以往小学弟的称呼,此刻,我不再是她的小学弟,而是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朋友

我莫名的愤怒,就像自己珍爱的东西却被人弃之如蔽履,而我却无能为力的看着。

这种心里有很多话要说却被一个朋友的身份束缚住的感觉,像是狠狠一拳打在了空气上,无力的让我胸口发疼。

那天徐婉和我说了很多,从她的成长经历,再到她和乌云的故事,我们的关系有了一个质的飞跃,虽然是建立在乌云始乱终弃的基础上,我还是觉得非常开心

有些时候并不是非得占有一个东西才算拥有,占有和拥有,这是难以界定的命题。为此我和鸡仔进行了一场涉及哲学高度的激烈辩论,结果谁都没有说服谁。

我也曾经思考过为什么徐婉那个时候会给我发短信,而不是别人。然而我那个时候就笃信这是冥冥中的一次安排。

我的存在让徐婉暂时忘记了被劈腿的伤痛,也许是这段时间我的陪伴让她心情转好。总之她恢复了往日的笑颜,她经常约我去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一起散步,却始终不谈风月,我和徐婉之间,仿若隔着一层薄雾,给人一种伸手便可拨开迷雾见青天的错觉,却仍是模糊不明。

看着她的笑颜,我很开心,却又开心不起来。

我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告诉我,你并不应该满足于此。

我明白只有认真过的感情才会铭刻于心,让人欲罢不能。想忘记,似是在剥离自己的灵魂,那种硬生生的疼痛,无迹可寻又鲜活的存在着。

我想让她忘记乌云。

情感哲学家鸡仔说过,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心里再塞进去一个人。我当时深以为然。

于是我翘掉了所有毛概老头的课,带她出去走走转转,带她去吃学校旁边的小吃,带她去看最新的电影,带她去摘小树林里的银杏叶,和她说些xx系有个男生去女生宿舍楼下表白却被泼了一头冷水,鸡仔带着女朋友去吃麻辣烫结果吃出虫子来之类的笑话云云,徐婉总是被我逗的笑个不停,我那一刻就在想,我要让她的笑颜永远存在于我的生活里。

当时,我的模样肯定像极了一位虔诚祷告的教士。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每天带她出去玩,再每天送回她的宿舍,我也能在回到自己宿舍的时候,收到一条来自徐婉的短信。

和你一起很开心,晚安。

鸡仔看到了,啧啧有声,海子,这么明显啊,快去把徐婉拿下啊。

我没有回答,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

如果到了这个时候,一切都戛然而止,这或许是个美好的单相思,亦或是一次不能言说的暧昧,这都是不错的结果。

可是生活,很多时候并不能这样去考量。

徐婉和我表白了。

是的,她和我表白了。

就在陪她看电影的时候,徐婉正眼眶泛红的看着男主角和女主角生离死别的桥段,突然伸出手把我攥紧,将旁边倦意连天的我吓了一跳,我正在想这场好像不是《午夜凶铃》之类的恐怖片,而是百年纪念版的杰克和露丝,我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蓦地觉得肩膀一沉。

徐婉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这是我们认识以来她最亲密的动作,我却没有丝毫旖念,我感觉到了她颤抖的肩膀。

她说,苏海,你对我真好

我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她又说,苏海,我们在一起吧

我愣了一下说,好。

挂掉了徐婉的电话,往事汹涌,野马一般在我脑海里冲撞。我只能放下笔,静静点燃了一支烟。

也许像这般情况,很多人会欣喜若狂,期盼旧爱重归,也有很多人会冷漠疏离,仿佛生人勿近。

而我并没有,我只是很平静

死寂一般的平静。

当徐婉问起我最近几年的情况,我淡淡一笑,还好。

是的,还好,比起那一年来,确实还好

继而便是长久的缄默,电话只有略微刺耳的沙沙声。或许是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气氛,徐婉开口了,语气里夹杂着些许恳求。

苏海,我回来了,我想见见你,好吗?这样的语气着实让人难以拒绝,虽然我有几十种理由正当且合理的拒绝她。

我说,好,时间,地点。

我这样痛快的答应,似乎出乎了徐婉的意料,我猜想电话那头的她有些错愕,紧接着她欣喜的声音传了过来。

就这么定了,后天下午,学校里。

徐婉的存在,让我不得不相信一见钟情,当初徐婉之于我,就像是阳光,仿佛只要她在,我的生活就是一片明朗。

自从她向我表白以后,我们就迅速进入了热恋。在当时的我来看,每天都是丰富多彩的,然而现在看来,热恋中的事,着实乏善可陈。

徐婉每天的早安晚安都能令我整天傻笑,牵着她的手我也会异常开心,拥抱她就想拥抱着我的全世界一样,我当时就在想,如果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可是,笑容会散去,开心会变得不开心,世界也终有一天崩塌。

热恋中的人,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就会欣喜若狂,也会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产生矛盾。

记得有个名人说过,矛盾往往源于意识形态的冲突。当然这句哲言并不适合这个情景,但却无碍于理解。

而我们的矛盾,其实是源自于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件。

圣诞节那天晚上,徐婉作为学生会干部应邀参加一个聚会。在此之前,我们已经约好等她聚会之后就去看夜场电影,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却始终不见回来,于是我就去聚会的酒店去找她。

当我走到酒店的时候,徐婉正脚步虚浮的走出来,身旁一个男人扶着,略微凌乱的高跟鞋踢踏声像是踩在我的心上,我想我当时的表情是极其狰狞的,因为很狗血的是,那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劈腿男乌云,而与此同时他双手放在徐婉的肩膀上。

这一幕深深的刺激了我,我快步走到他们面前,未及言语,我便一拳打向乌云的脸,然后望了徐婉一眼转身就走。

背后乌云的痛呼和徐婉的呼唤声不绝于耳,而我就像一头捍卫领地失败的头狼,背影萧索,瘸瘸拐拐的走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肚子舔舐伤口。此时我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刚才的画面在我脑海里闪烁不休,恍恍惚惚间,我竟走到了小树林。

是夜暗淡无光,夜色浓重的如同墨染,仅有不远处篮球场投过来的些许微光能让我勉强辨识小树林里的路。我倚着一棵树,慢慢的滑坐下来,直到现在我仍然没有从刚才那一幕缓过来。

他们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乌云不是劈腿了吗?为什么此刻乌云会在?而且还会拥着她?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只是为了挽回乌云?

很多时候,一旦胡思乱想的闸门打开之后,消极情绪就像洪水一般汹涌而来,吞没你的理智。我努力使自己抛开这些念头,但它们仍旧跗骨之蛆般啃噬我的心脏,尖笑着,叫嚣着。不够成熟的我,如此的敏感与脆弱,只会以一种近乎逃离的姿态来面对刚才的场景,我怕见到徐婉对乌云热烈的回应,我怕见到令我心碎的场景。

此时我的手机响了起来,不出意料是徐婉,我默默的挂掉,紧接着她又打来,我又挂掉,如此几次,我狠下心来把手机关了。我想像不到手机那头是什么样子的徐婉,是愤怒,是决绝,抑或是泣不成声,都是让我手足无措的局面。我苦笑着摇头,你就是个自卑的懦夫,这种情况你都怯场,这时候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我说,哥们,来根烟。

来人却突然泣不成声,冲过来把我抱住。

我透过暗淡的光亮,看到她精致的妆容已经变花,我轻轻一笑,你来了。

徐婉却抱得更紧,力道之大仿佛要把我和她融为一体,彼此的心跳的都清晰可闻。

我爱你,徐婉的声音像是从我胸腔里发出一样。

徐婉和我和好如初,她向我解释了那天的事情,起因是聚会时有人拼酒,她推辞不过就喝了一点,滴酒不沾的她急于和我赴约,就步履不稳的说要回去,有好事者就通知了乌云,结果就出现了我看到的那一幕。

许是不知情,抑或是故意为之,那些人在看到徐婉不胜酒力的时候,是给乌云打的电话,这让我心存芥蒂,也许在他们看来,面若桃李笑如春风的徐婉也只有乌云才登对,而我,他们则会有一种彩凤随鸦之叹。

我这样妄自猜度其实是毫无根据的,别人不一定会这么想,但是我心里已经升起了戒备。我决定以后要紧紧看着徐婉,这个年纪的我,只想把我的爱情守卫得严丝合缝。于是我采取了现在看来极其幼稚的方法,就是把徐婉牢牢的掌控在我的视线,以一种近乎囚禁的方式来干预她的社交,推不了的聚会就陪着,下课了就去接她,犹如幼兽护食一般。

徐婉脸上的笑容日渐稀少,对我的态度也逐渐冷淡,然而我当时根本没有明白这样做的后果,我再也不想经历那天的痛苦,只是愈加抱紧她,笨拙的经营这份感情。

两个人在一起如若不开心,那便违背了爱情的初衷,纵然互相吸引是多巴胺作祟,支撑两个人在时光浮沉里仍然紧紧牵住彼此的手的,终究还是理解和信任。我当时不懂这个道理,以至于让她丧失了对爱情的热情。

就在那一天晚上,徐婉和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时值寒冬,天空还下着雪,她身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我走过去,替她把衣服上的雪拂落,双手环在她的腰间。蓦地,她说,苏海,我明年要去分校区了,在别的城市。

我楞了一下,继而嬉皮笑脸,那我也跟去好了。

苏海,我想我们应该冷静一下,她没有笑,抬起了头,眼神中有着不同以往的严肃。

我打断了她,你的意思是,要分手吗?

是的,现在和你在一起我很累,我不是囚禁在笼子里的金丝雀,我应该也有我的生活。

很累,她说她和我在一起很累。苦涩迅速占据了我的心头,我曾想过她会因此和我吵架,却不想是这样的结果。

我沉默,徐婉也没有继续说,一种肃静且冷淡的氛围悄然而生,任凭飘散的雪花遮盖了我们来时的脚印,了无痕迹。

我没有想过我给徐婉的,并不是她所想要的爱情,我对于爱情有些幼稚的理解或许让她觉得很乏味,也让她很累。想到这儿,我莫名心里发酸,我知道自己还做的不够好,却没有想到她会因此想要离开我。

于是我说,好吧。

我转过身背对着她离开,其实我的心里还是抱有相当的幻想,幻想着她还在原地看着我,幻想她的分手只是一时戏言。但是当我回过头,徐婉已经离开,和我相反的方向,只留下一行脚印。

我和徐婉之间,就这样有一条近乎直线的脚印,越来越长,不会再有交合。

或许还会有吧,但再也不会是原来的轨迹。

雪还在下,漫天散落的雪花煞是美丽,忽然觉得有点冷,我紧了紧衣服,却还是无法阻挡心里肆虐的料峭寒风。

我以为徐婉的离开只是觉得我做的不够好,不能让她倾力去对待这份感情,当我变得更好的时候,她还会再回来。

事实证明我错了,错的非常离谱。

就在我们分手后不久的一天晚上,我被同学硬拉去参加他的生日聚会,就在刚出大门,我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刻到灵魂里的身影

徐婉,此刻,她正巧笑嫣然的和一个人说笑,脸上尽是是刺眼的笑容,而那个人,居然是乌云。

那个曾经被徐婉痛斥为劈腿男的乌云。

我想我当时的脸色肯定也黑的像乌云,我曾猜想过可能是因为我太过紧逼才选择分手,可惜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那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多到我不记得空了多少个酒瓶,恍恍惚惚间,满座的人似乎都变成了徐婉,或嗔或喜,最终都变成了分手时候的决绝模样。

我忍不住踉跄的跑了出来,呼吸着夜风里独有的清冷,拨出了电话。

你,有事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依旧温婉,语气里却是故作的冷漠。

为什么!

我大声吼出这三个字,是愤怒的诘问,也是无奈的控诉。

为什么,为什么你刚刚和我分手就和乌云走的如此之近?

不是你想的那样,徐婉顿了顿,他只是刚好也要去。

哈哈,仅仅是这样吗?

我惨然一笑,笑声里满是无须遮掩的嘲讽,既是在嘲讽她,也是在自嘲,电话那头的徐婉沉默了,只剩我粗重的呼吸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婉开口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和他并没有和好,我和你分手只是觉得我很累,也想让我们冷却一下。

有什么区别么?

等你学会怎么去爱一个人,我或许就会回来。

不必了,我冷笑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年少时候的我们爱的很冲动,很疯狂,就连分手的时候也是如此。徐婉摇摆不定,而我则选择了决绝。

在我挂掉徐婉电话以后,我翻开了手机相册,相册里满满都是我和徐婉的照片,或是她偎依在我的臂弯,或是我吻着她的额头……太多太多的照片,承载了太多太多的回忆。照片没有一张是重复的,但无一例外,照片上的我们都是在笑,脸上溢出的幸福,把原本普通的背景都仿佛渲染得异常华美。

蓦地,徐婉的笑颜在我眼里模糊,我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语。

当初我们一起笑的回忆,为什么现在却要我独自翻弄?

紧接着,我把照片都删掉了,没有批量删除,就那样一张张地点选,删除。看着曾经一幕幕美好的画面在我眼前分离崩析,心里一阵隐痛,仿佛抽丝剥茧一般。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静静的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一口气,任辛辣的烟气在胸肺间横冲直撞,裹夹着最后的对于徐婉的执念,尽数呼出,继而消散。

徐婉,你若是再回来,我已不在。

我攥紧了拳头。

时间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它能让爱逐渐平淡,也能让恨消弭无形,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无法挣脱它的魔掌。

我不是一个哲学家,也无法证实或者推翻这个结论,但是我知道,有一样东西,或许是时间无法去消磨的。

那个东西叫做回忆。

能够称之为回忆的,必然是让人记忆尤为深刻的人或者事,又或者人与事。这些事物在时间洪流中,模糊了,暗淡了,却又像是珍藏多年的窖酒一般,一旦揭开便是扑鼻的醇香。

当我站在学校大门口的时候,这种感觉尤为强烈。

毕业两年过去了,学校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多了一条欢迎新生的横幅。我才想起来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回忆和现实重叠在一起,我的眼中仿佛浮现了一个略显青涩的大男孩拖着沉重的行李箱,站在负责接待新生的学姐面前说你真好看的画面。

徐婉和我分手以后,我就主动断了联系。她之所以能知道我的新号码,八卦王鸡仔功不可没,当然,我也从他那里听到徐婉的消息,毕业以后之所以没有回来就是在考研,期间经不住乌云的重重攻势重归旧好,但是没多久又分手了。我还记得当时鸡仔和我说这些的时候,一脸的痛心疾首,继而把搓衣板似的胸脯拍的咚咚作响,说是一定要帮我走出这个阴影。

真是令人怀念的岁月啊。

当我走到小树林的时候,几年的光阴似乎没有给它带来什么变化,还是那样郁郁葱葱,只是没有了那个在树下仰望树影斑驳的女孩。

我细细的嗅着花草的芬芳和阳光的气息,心思沉浸其中,全然忘却了与徐婉的约定。

就在此时,我突然被人撞了一下,哗啦啦几声响,只见一个女孩一边说着对不起,一边蹲下捡拾掉落的书。我帮她把书拾起来,微笑着问她怎么这么着急,这个女孩略显羞涩的告诉我今天是她男朋友报到的日子,她要去接男朋友,她的男朋友为了考到她所在的大学,复读了一年。说到这儿,这个女孩脸上泛起了毫不掩饰的幸福。

真是令人羡慕的爱情,我如是说。

女孩向我亮了亮右手,在阳光下,有一道耀眼的光芒,原来是一枚戒指,只是特别突兀的戴到了大拇指上。似乎看出了我的诧异,女孩说,这是我们的见证,我们已经交换过了,他的戒指太大,只能戴到这儿了。

确切的说,这个戒指并不昂贵,只是普通的银饰,戴的地方也有些不伦不类。可是在这样的爱情渲染下,极其普通的戒指也异常璀璨,就像是他们的爱情一样,令人艳羡。

继续同女孩交谈了几句,女孩就表示她要走了,我朝她挥了挥手,祝福他们,并没有再交谈,因为我已经看到了徐婉的身影。

我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我和徐婉再次见面的场景,争吵,愤怒,故作姿态的冷漠,却没有想到是如此的平静。

我看着她向我款步走来,内心却泛不起丝毫的涟漪。像所有旧人重聚一样,毫无意外徐婉先是寒暄了几句,我都一一微笑着回应。

苏海,你应该还记得这个地方吧。

嗯,这是我开始爱你的地方。我看着徐婉的眼睛。

徐婉的眼睛里霎时涌起了一层水雾,我对你说过那些话就后悔了,我想着找个机会和你谈谈,你却断了联系,我知道你还记恨我曾经那样对你,对不起。

如果是我们刚分手的时候,此刻的我定会拥她入怀,但也仅仅是如果。如果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如果,那就会少了多少的悲欢离合——世界上从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徐婉这次突然联系我,虽然没有说,但是我明白她的意思,又把地点约到这个充斥着回忆的地方,目的更是不言而喻。

你曾经离开了我,我不怪你,真如你所说的,我们不合适。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忽而觉得突然轻松了起来。曾经徐婉的话语郁结在我心中始终不能释怀,当我说出这句话,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响,我知道那是心结打开的声音。

徐婉紧紧的抿着嘴唇,难道我们曾经的感情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我认真的看着她,爱情就是一株娇嫩的玫瑰,你不愿意去培育它,它就迟早会枯黄乃至凋亡。

很多时候,时间教不会我们忍耐,却学会了怎么去责怪。

当爱情褪去了激情,敛去了浮华,磨平了棱角,唯有理解与坚持依然可以支撑起被时间被生活折磨的疲惫不堪的爱情。有很多人败在了这里,也有人在这里让爱情重获新生,愈加的鲜活。

我从未想到过徐婉有一天会真的回来找我,即使我曾经在痛苦之余发了你若回来我已不在的誓言。此刻我表明不愿回去的态度,不是报复心理作祟,而是我觉得徐婉没有坚持——当发现我想法不够成熟的时候,她选择的是离开而不是等待,她没有耐心等待我变得足够好。

就像浮萍一样,飘摇不定。

张爱玲说过,因为爱过,所以慈悲;因为懂得,所以宽容。我与徐婉于千万人之中相识,相恋,又分开,两情相悦之后的决绝,只能像重圆的破镜,虽契合如初但又有道道裂隙,复合的结果大抵也能预料的到。所以我选择对这份感情慈悲,让它深埋心底,偶尔回想起来,也是美好。

我伸出了左手,一枚戒指赫然出现在我的中指上,戒指并没有任何令人惊奇之处,但是徐婉的脸却有些苍白。

你应该还不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对不起,徐婉深深的看了我一眼,祝你们幸福。

我没有说话,徐婉转身离开。

我和徐婉的感情,从这里开始,兜兜转转了几年,在这里结束,画上了一个句号。一切都显得很圆满,唯一不圆满的,大概只有我和她。

当我把戒指还给那个女孩的时候,应她的要求,我向她讲述了我和徐婉的故事,女孩听了之后沉默了很久。

我明白你的感受,女孩说,但是你为什么要拿戒指来拒绝她?这是不是有些残忍?

女孩的眼睛里满是严肃。

我看了看天空,曾经徐婉就是我生活里的阳光,明媚而温暖,所以当她离开我的时候,我的生活一度灰暗,我对徐婉的感情也逐渐消磨殆尽。你若回来,我已不在,曾经立下的誓言依旧在脑海升腾不休,以至于在拒绝了徐婉的复合,我竟有一种自得感。

可是,无论她怎么决绝,怎么冷漠,在我值得回忆的大学生活,她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那段时间终究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只能以这样一种近乎欺骗的方式来拒绝她。不能厮守余生,就相忘于江湖,这样对她对我,都算得一种圆满的结局。

你们重新在一起,这样才算是圆满。女孩神情异常的认真。

我笑了笑

故事已经说完,懒得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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