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一平凡的阿姨
这是一个很平凡的阿姨，我总觉得应该把她的事情记录下来。——题记
风和日丽的天呢。
坐在公交车上，看着街边的商铺红红火火，人群熙熙攘攘。
“在哪个科室？”
微信上打出这几个字后，我又默然转头的看向窗外。
内心有些不愉快，因为突然间得知D的母亲又住院了。
翻找记忆。
我开始忆起跟阿姨仅有过的几面之缘。
我跟D兄是高中同学，那会，D兄是班长。算是班里叱咤风云的人物，跟不少同学关系很好，尤其是一众女生…
所以后来D兄就慢慢的就有了“＊＊之友”的称号。
而我那时候是个很闷的人，用自己的话说，叫做可有可无的人。
所以也很奇怪，我这么闷的人，D兄竟然也可以和我玩的还不错。
那会我们也还算青涩的小男生，没谈过恋爱，没在学校里跟大哥混。
学习成绩基本靠后，座位也基本最后两排。
出格点的事也就偶尔偷偷看看小说，在周末颓废下，去网吧，或是有时候约D兄去南边淮河大堤去散步。
因此也被人班里妹纸嘲笑过，大周末的两个汉子跑去人家约会的地方逛什么逛…
倒是现在想起来还挺好玩的。
后来上了大学。
我去了天津，D兄去了郑州，很少见面，只是偶尔会交流大学里的奇葩事情。
比方我在军训的时候，教官在宿舍跟我们瞎扯，说你们这些小孩子还真厉害，我看你们队伍里就有吸＊的…
比方D兄附近的学校，每到周末校门口排成排的轿车，接好看的女大学生去市区的…
总感觉大学里的大神太多，跟之前想象的不一样。
再到后来我们毕业了。
可以说到正题了，咳咳。
第一次去D兄家里，也是几年前了。
具体的事情已记不清楚了，只记得当时的感觉。
上年纪的楼房，一楼，因南面有建高楼挡光，屋里较暗。
父亲较瘦，身体不太好，总在卧室里待着。
母亲很勤劳，那天中午给我们准备了可口的饭菜。
吃饭的时候我们谈了些琐事，话了些家长里短。
后来叔叔很快吃完了，进到卧室里。
阿姨又给我们准备了青菜之类的配菜。
我和D兄还喝了点白酒，喝的我一脸通红。
我直觉得，这是挺好的一家人。
后来兜兜转转又过了好几年，D兄为了前程奔赴上海，做了媒体工作。我也做了工程、预算，辗转一些城市，又回到这坐小城。
见面甚少，但是每年过年都会相聚。
慢慢的，大家也都开始成长，谈论些所谓毕业后见到的“现实”。
D兄在繁华的大上海混的不错，职位、薪水年年高升，酒量也是见长。
有时候晚上我们还会坐在淮河大堤边，对着满天的星星月亮。
D兄喝开了就会开始嘲笑我，酒量差，跟我喝酒没意思。
或者有时候约我去台球室虐我，总是在我之前把满桌的台球先射进笼子里。
D兄意气风发，我也不好搓破。
那时候，是我自己最差的状态。
在大学里几年刚刚改变的乐观的心态，想着毕业后如何能够大展宏图等等。
恰逢家事，被迫回到这坐小城，而又被打回了原形。
对于别人对我的言论，我一直都只是听着…
再后来2017年的春节了。
D兄回来过节，有天约我出来继续单挑台球。
但是出了个意外，从上海带回来的“球球”，意外的跑没见了。
“球球”是一条棕色皮毛的流浪小母狗，是D兄在上海捡到的。
因为流浪，受不了少苦。
球球总是夹着尾巴，哈巴着跟在D兄身后，深怕主人不要它了。
它天生不识路，在上海的家门口也不敢乱跑，活动范围仅限门前的广场还有家里。
在这个小城里确意外跑丢了，大家都怕它找不回家，被坏人抓走了，遭遇什么不测。
于是开始在街头巷尾开始寻找。
后来在窄窄的街道上，我看到了D兄的母亲。
这是我第二次见到阿姨。
个子并不高，瘦弱的身子，穿着很朴素。
缓缓地走来，边埋怨自己没有给球球栓上链子。
D兄嘱咐她身体不是太好先回家，让我们年轻人在街上找。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阿姨是有些太偏瘦，而且两只眼睛里面的神采看起来是不一样的。
阿姨还是坚持在街上找了一会，才回去。
临走前不忘交待D兄，一会记得带你的同学回家吃饭。
我们当晚寻遍了老城的大街小巷，到最后天黑下来还是没有找到球球。
带着无奈，回到D兄家里。
阿姨已准备好了羊肉火锅，放在电热炉里温着，客厅里飘着一股美食的香味。
我有点迫不及待。
吃了几口，很是好吃。
D兄的父亲也从卧室出来了，见面寒暄，我家里的生活现在怎么样。
然后大家一起吃火锅，喝了点白酒。
叔叔吃的很少，身体不好，很快又进到卧室里去了。
阿姨吃的也少，等着我们吃完，收拾了碗筷。
我又喝的脸通红，不免被D兄嘲笑一番，酒量太差。
一会有亲朋来到，大家拉家常。
年前聚在一起，有点过年热闹感觉了。
第二天，收到D兄的信息，说是球球自己跑回来了。
大家都很高兴。
我也觉得神奇，2018年是狗年，球球这条小狗会给我们带来好运。
事实证明，确实是挺好运的。
过了大半年，大家都还挺不错的。
甚至D兄这次还没有过年，都有时间回来。
但是却是带着去上海看病的阿姨又赶回来的。
小球球带来的好运，只维持了大半年…
那天晚上，突然接到D兄的电话声音唔咽，我觉得有些奇怪。
后来D兄道出阿姨身体检查癌细胞超标，疑似得了癌症。
这消息，真真个晴天霹雳。
繁华的大上海，看专家没有熟人要等，做个胃镜要排队一两个月。
这么先进的一个现代化大都市，却容不下一个急待看病的病人，有多讽刺。
最后只好回到小城来做胃镜，彻底的再检查一下。
再见到阿姨，已经是在小城的医院里。
我跟同学J来看望她。
我们在医院门口跟D兄碰面。
已经确诊了，是胃癌晚期，D兄说道有些苦涩。
在进病房前，招呼我们，进去不要表现的难过，让阿姨知道自己的病情。
阿姨半躺在病床上，有些虚弱的招呼我们坐下。
我们装作就是简单来看望下，病情很简单，就是胃里有些炎症，过两天就好了，好让阿姨放心。
聊了很多，一会电话响了，是大女儿打来的。
阿姨念叨，劝阻着不要远嫁的女儿回来看她。
还说是自己身体好就没事，一生病就给孩子惹麻烦。
同学J说给阿姨点了一束鲜花。
不一会，花到。
粉色的一大簇，花瓣很是鲜艳，让这病房里多了些温馨。
阿姨看到鲜花的一刻流泪了，说是感谢，一辈子就收到这么一束鲜花。
我想说以后肯定还会收到鲜花的，可话到嘴边，突然间说不出口。
也许，这真的是阿姨人生中仅有的一束鲜花了。
半个月后，D兄在微信群里呼吁去KTV。
那时候已经是带着阿姨从医院回家养病了。
D兄辞去了上海的工作，专心在家照顾阿姨，每天当起了“家庭妇男”。
许是压抑了很久，在KTV里吼了些高亢的歌曲以发泄情绪。
回家路上，D兄开始自言自语，怎么办呢以后…
再也没有了以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从D兄嘴里才得知，原来阿姨的左边眼睛里装的居然是只假眼。
以前含辛茹苦的带大他们姐弟俩。
后来姐姐远嫁，他在外。
D兄的父亲身体一直不好，这些年辛苦阿姨自己在照顾他。
到现在阿姨自己病倒了，还在想着，不能给家里人添麻烦。
之所以突然检查身体就发现癌症晚期，许是因为平时太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
从未有过彻底的体检。
这就是老一辈人的思想，连他们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们把太多的心思，太多的爱都倾注在家庭，倾注在下一代的身上。
他们的爱太存粹，太无私，太没有自我…
没有花哪怕一丢丢心思去关心自己。
但恰恰是这样的不关心自己，有时候却会造成悲剧。
坐在公交车上，思绪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回忆到这里。
微信铃声突然响起。
D兄说阿姨突然间肚子疼的厉害，才不得不再次住到医院里来。
我悄悄进入病房，看到中间白色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
左手仅剩皮肤贴在骨头上，都能看到手臂骨骼的样子。
右眼轻轻闭着，左边假眼圆睁，因为眼睑已经无力闭上。
胃癌导致的缺乏营养已经让人瘦到皮包骨，以至于都脱相了。
在医院里痛的翻来覆去，只能靠打止疼针维持生命。
这会好不容易摆脱疼痛的折磨，才睡了这么一小会。
我在病房里呆着这么几十秒，就跟D兄告别先出去了。
到医院门口的时候，手机响，扫了一眼，清一色的花边新闻。
某某男星出轨，某某吸毒，某某怎么样怎么样…
看到这些，终于忍不住了。
就那么走在繁华热闹的街道，迎着暖阳，迎着风，迎着这么风和日丽的天，开始流泪。
这个世界怎么了？
那一刻突然觉得是颠倒的。
整个世界都处于一个极大的谎言之中。
我们都只是在遵照着所谓的准则，身不由己的活着。
什么是人生的意义呢？
像这样活着活着，人突然就倒了？
有所谓的善恶吗？
各种浮夸，出轨，背叛，……层出不穷…吸引着眼球。
刷新着做人的底线。
但是身边善良的，勤勤恳恳的人，辛苦一辈子，最后草草结束了自己的一生，却是默默无闻…
第二天
阿姨最终还是走了。
从发病到离开只有四个月的时间。
在眼前，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消逝了。
那天在灵堂，亲朋们都在说阿姨生前对身边的人都很好，别人有什么事，她都会帮着处理的很好。
只是轮到自己了，就是不知道对自己好一点。
大家都在念叨，说走的可惜。
这些念叨，是对一个人生前最好的评价吧。
有了这些话，突然才觉得欣慰。
也让我才觉得，不管这个世界是怎样的。
去做你该做的，去担起你的责任，去做个善良的人，是值得的。
也许你的一生都不曾辉煌过，但也绝对不会这样轻易被埋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