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随笔｜对死亡认知的改变
推荐编辑：清新语
第一次真正认识死亡是在刚成年的时候，是我爷爷。
那是我刚去外地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天父亲突然发来消息说爷爷去世了，让我立刻回家吊唁。
我没有真的见到爷爷的尸体，赶回家的时候家中已经操办起丧事了，骨灰也早已经送去墓园。我随着父辈的人驱车前往郊区的墓地，我将黄花摆在爷爷墓前，磕了三个头，便跪坐着开始烧纸。
我透过灰烟看着墓碑上爷爷的照片，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我记事前，爷爷已经因为中风全身瘫痪，在家里长期休养，身体也因为肌肉萎缩干瘦的不成样子。每当听到大人们说爷爷在我小时候总推着我出去玩，我只能笑笑不说话，因为脑海里没有一丝相关的记忆。不过我的左脚踝处有一个月牙形疤痕，据说就是爷爷推着我的车翻了后我摔跤留下的。这大概是他留给我唯一的痕迹了。
我全程履行着身为孙辈该尽的孝道，可坦白地说，我并太难过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我天性薄凉，或许是因为爷爷对我真的太陌生，也或许是因为其他长辈们所表现出的平静不像是在对待死亡而是解脱。
爷爷一生一女三子，这些年共同承担着并不低廉的医药费和生活费。繁杂而磨人的护理工作， 主要是奶奶在亲力亲为，四个子女会从旁协助。我幼儿园的假期都是奶奶带着过的，所以私心上来讲，我心疼她这些年过的太苦。真的是太苦了。爷爷的去世，或许真的对所有人都是一种解脱，包括常年卧病在床、毫无质量地活着的他自己。
祭拜的全程我都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我回家见到了奶奶。
奶奶因为严重晕车并没有跟我们一起去墓地，我们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就站在小区门口等着。常年照料病患让她的身形越发佝偻，腿脚的疼痛使得她必须依靠拐棍才能站稳，花白的短发被发箍别好以免刘海耽误干活，灰黑的棉衣棉裤上还系着带着点点污痕的围裙。
问她怎么不在楼上等，她说等着再送爷爷最后一程，我知道这应该是丧事的尾声了。
我们在小区门口搭着的临时灵堂里再一次祭奠，这一次没有奏乐，灵堂里鸦雀无声。一切结束后，在漫天黄纸里，奶奶在众人搀扶下往自家走着。
快走到楼门口的时候，她突然转身伸手想要抓什么一样，开始大声地痛哭。她看上去是那么难受，哭到自己身体脱力也无法停止。我听不清她的哭声里是否喊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在抓空中的纸钱还是别的什么，但那种肉眼可见的绝望大恸，让本无甚起伏的我刹那间感受到了沉重的悲凉。
我之前只顾着想奶奶照顾爷爷所受的苦累，完全忘了他们是相伴五十余载、从风雨飘摇的年代一路携手走来的夫妻。我只看到奶奶任劳任怨、夜以继日地照顾爷爷，完全没有考虑过爷爷活着这件事对她意味着什么。
十八岁的我，在奶奶的哭声里，第一次意识到：死亡代表着再无任何可能。
而我最近一次遇见死亡就在前年，是我本人。
那是一场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半程马拉松，作为我人生中第14个半马，按理说本是和死亡沾不上边的。奈何，那时候我的身体大概已经出了问题，可报名参赛时的自己却还全然不知。
在整个跑步的过程中，我除了两次感到短暂的肺部疼痛，并没有其他的不妥。跑过马的朋友们应该都知道，肺疼和腿痉挛都是比较常见的现象，只要不是特别严重，自己可以调整。所以，我不但没有停下，在最后5公里还保持了5的配速冲刺PB（个人最好成绩）。而我也如愿以偿地看到终点的计时牌上显示“1:54′21″”。
过了终点，我关停了手表，渐渐放慢速度至完赛通道。可是当我停下来领奖牌的时候，脑袋开始晕眩，眼前也是猛地一黑，我下意识撑住了桌沿才没倒下。领了完赛包我没像以前一样背上，只是单手拎着往外走，另一只手死死捂住头。我觉得脑子里的血管在膨胀，自己渐渐地控制不了身体。走了十几米，本就因为刚跑完步不太灵活的双腿，现在更是像灌了铅一样。我想开口求助，但舌根已经有些发硬，发声困难。
于是，我打算自己去旁边一个雕塑的阴面坐着休息会。前面是挪着过去的，最后一步我直接扑过去扶住了雕像，慢慢地坐下背靠着。手也变得不听使唤，我哆嗦着拉开完赛包的绳子，掏出了水费了好大功夫才拧开。我先喝了一小口，便把大半瓶水倒在四肢，剩下倒在毛巾上擦脸和脖颈。之后我不再有其他动作，全身都瘫痪了一般只有眼珠还能转。我强撑着不闭眼，怕自己真的晕死过去。
直到我的思绪清明了不少，能听到自己逐渐平缓的呼吸声，试着摇了摇头也没有之前强烈的晕眩感，我知道自己没事了。我这从包里掏出面包和饮料，小口小口地补给起来。
赛后我去医院进行了一次体检，核磁共振说脑供血不足，心电图显示心肌缺血。好消息是没得什么绝症，坏消息是没大病却差点猝死。
现在我已经不长跑了，一大部分的原因就是那次濒死的体验确实让我退缩了。年轻的时候以为自己天不怕地不怕，以为自己信奉的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到头来才发现自己那么怂。为了保持运动，我把时间分给了诸如撸铁和攀岩的无氧运动，确实安全高效得多，强烈推荐。
其实近年马拉松赛事依旧事故频发，在此提醒大家：长跑中如果心脏负荷过大，导致心血管痉挛，就可能会出现猝死。一定要时刻关注自己的身体状况，切莫勉强，死亡比你想的更简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