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历万乡（上）
【我穿过几条街和几家店和你相遇的街】
樊振东从广州出发前往北京那天广州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他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妈妈牵着他的手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爸爸和前来接他的教练说着我们东东还小有劳你们费心了 教练赶忙摆着手说总教练回去高兴的不得了说这是一个好苗子我们当然会好好照顾着 你们放心吧
樊振东摆弄着手里的行李箱在地上来回推动着 妈妈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
“东东过去了要跟着教练好好学知道吗 有什么事就给妈妈打电话”
妈妈的声音温柔且有点沙哑 像打在雨伞上的雨滴打在了樊振东的心窝上
“嗯”
樊振东的脑袋在妈妈怀里拱了拱又用力吸了吸此刻还能感受到的妈妈的味道
“我们家东东就麻烦你们了”
妈妈把樊振东的手放进了教练手里
“来 给爸爸妈妈再见 我们要走了”
11岁的孩子对离别的认知变的清晰 樊振东甩开教练牵着自己的手冲进妈妈的怀里
“爸爸 妈妈再见”
教练重新牵着樊振东的手上了等候已久的车 樊振东挨着车窗看着外面被爸爸搂在怀里擦着眼泪的妈妈
“会想家吗”
“不”
说着不的樊振东却在到八一的第一个雨天里听着雨滴打在窗子上的声音思念达到了顶点
到了八一才知道在原来的地方就觉得累的训练在这里就和开胃小菜差不多
今天的反手训练怎么都不顺利打出去的球不是不过网就是直接都不上台 晚间的队内切磋直接被对方打个4:0 樊振东回了房间就撅了拍子趴在床上生闷气
同屋的周恺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吃饭时又才像活过来 规规矩矩捡起地上的球拍放进了包里和周恺去食堂
却又在路过寝室楼道的公用电话处时停下了脚步
“你先去吧 我给家里打个电话”
周恺只答了声好便自己一个人走了
话筒拿在手里手指戳在数字键上却又像被按了暂停 男孩子总是这样小小年纪却也有了不可言说的那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受了委屈也好 想家也好 宁愿在操场跑上一万米或者练五百个发球和着汗水一起咽下也不愿打个电话给爸妈说一声 我想你们 总觉得那四个字是心里的秘密似的 被知道了就大事不好
最终电话还是打了过去 妈妈温柔且熟悉的声音窜进耳朵的时候鼻子忍不住酸的很
“东东 下训练了吗”
樊振东靠着墙抠着手指上的倒刺一边调整好自己的气息一边回答妈妈的问题
“嗯 下了 爸爸还没下班吗”
“下了 下了 要和爸爸说两句吗”
这边樊振东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电话那头妈妈喊着
“老樊 快点 东东来电话了”
“东东”
“嗯”
“今天训练怎么样啊”
“还成 就是今天反手怎么都有点不顺 和队友打比赛4:0输了”
“你的反手啊 不要老想着加力 你打的是球有时候还是需要灵活一点 这次输了没关系 找找自己的原因 每一次输都是为下一次赢做准备”
樊振东靠着墙听着那边妈妈说着你不要老和他讲球 你问问他最近好不好啊 你又不打球哪懂的那么多 爸爸反驳着说 男孩子没有那么娇气 仿佛他并没有身处异乡 还像是以前一样下了训练课回家的光景
电话最后还是回到了妈妈手里
“我看了天气预报 北京降温了 你的行李箱最底层我给你放了外套 好好照顾自己 别感冒了”
“嗯 你和爸爸也是 照顾好自己”
樊振东又和妈妈说了几句挂了电话 他站在走廊上看着寝室楼下的操场 雨还在下
操场上不知道是谁举着衣服盖过头顶在奔跑着 恰逢碰上王涛总教练还收了举起的衣服规规矩矩敬了个礼打了个招呼
等到王涛教练走远 那人重新把衣服举过头顶时却发现了站在寝室楼上的樊振东 便偏着头笑着望着他
有风吹过 细细的雨吹了樊振东一脸 操场上的人早就跑的不见踪影 樊振东把手揣衣兜里向着食堂走去
【而恰好那一天也像今天一样下起了小雨】
“小胖 你电话”
樊振东坐在床上剪胶皮 徐晨皓风风火火的闯进他们屋
彼时的樊振东已经在八一待了三年 曾经打他4:0的队友后来被他打哭过
同屋冷酷到身边空气都能结冰的周恺被一个新来的叫赵钊彦的小孩抢夺了酷的称号
被徐晨皓捏了几次的脸在樊振东一局球六个都直接抽到徐晨皓脸上得到了解放
日子一天天过 身边的人也来来去去 樊振东觉得这样的日子枯燥乏味可他们又谁都舍不得放弃或者缺席一天的训练
电话是王皓打来的 樊振东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师兄 接电话时眉眼里也带了几分高兴
“小胖”
“皓哥 是我”
“你去门口接一下周雨 他今天来八一报道 我忘给他门卡 他现在没法儿进来 你去接他顺带带他去王教练那儿”
“好的”
樊振东在好几天以前就听闻过周雨 那天训练间隙徐晨皓神秘兮兮的在他耳边说到
“你知道吗 过几天我们队会来一个人 叫周雨 一队的贼厉害”
樊振东仔细的擦着手里的球拍
“一队的怎么还来我们这里”
徐晨皓一脸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表情兴奋的对樊振东说
“这不马上乒超开打了吗 总教练前段时间经常去总局就是抢人去了 抢的就是这周雨”
樊振东把训练时被打到球桌下面的球捡起来拿在手里 在用拍子把它打进球桌旁边的盆里
“那我们岂不是又没有上场的机会了”
徐晨皓也跟着把桌下的球捡起一个个打进球盆
“还有航哥他们呢 本来就没我们的份”
他们谁都想拿起球拍站在赛场上证明自己 可也都在日复一日的训练中等待降临在自己身上的机会
樊振东走出寝室楼的时候发现外面的天暗的仿佛被洒了墨
樊振东不喜欢北京的雨天 北京的雨天总是缠缠绵绵断断续续两三天 不似广州一场特大的雨干净利落下过就完事
他隔着八一的大门看着门外的周雨
周雨背着大大的球包 手舞足蹈的在向保安大叔解释着 手里还拿着自己出去参加比赛的运动员证
“我真的是周雨 我今天来报道 皓哥没时间我才自己过来的”
“没有门卡就不能进去”
“门卡 什么门卡 皓哥没给我啊”
樊振东看着周雨瞪着一双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保安大叔一时间竟忘记自己是来接人的了 倒是人大叔先发现了他
“小胖 出门啊”
周雨见终于有人出来跟看见救星似的 扒着八一的大门朝着樊振东喊
“诶 小神童 你能不能帮我叫一下王总教练啊 我今天过来报道 大叔说什么门卡我真没有啊 皓哥没给我啊 你能不能让总教练来接我一下”
说完周雨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本来人皓哥说打电话找个人来接他 可他想着总局离八一也挺近的就自己过来了 谁知道现在进不去
樊振东看着周雨不好意思的挠着自己的头总觉得这个人他好像在哪里见过
“皓哥让我来接你的”
周雨跨着球包跟着樊振东往八一里面走 周雨天生话痨 不说话不舒服斯基 左一个小神童 又一个小神童
樊振东有限的接触里没有接触过周雨这么自来熟的人 即使聒噪如徐晨皓 也是在熟识很久以后樊振东才允许他在自己耳边叽叽喳喳的
“雨哥 你知道我啊”
“知道 哪能不知道啊 皓哥天天念叨你 比念叨鸡脆骨的时间还多”
“那你叫我小胖就行了 小神童怪别扭的”
樊振东话说完偷瞄了一眼周雨 瞧见那人对自己笑的如沐春风
“小胖 你好啊 我叫周雨”
如墨的天气开始下起了雨
樊振东回到自己屋的时候周恺不在 徐晨皓躺在周恺床上打游戏见樊振东回来了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快快快 说说那个周雨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啊 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眼睛比你大 腿比你长”
徐晨皓抓过周恺的枕头朝樊振东砸过去
“谁问你这个了 我是说你觉得这个人好不好相处啊”
樊振东拉开椅子准备写训练日记却又被徐晨皓一句话问的停了动作
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不是只在这儿待几天或者几个月 在往后的日子里 四年一届的全运会每年都打的乒超他们都会待在这里
他们会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 也会成为针锋相对的对手 樊振东突然对自己的意识感到没有来由的开心
“应该很好相处吧”
樊振东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打游戏的徐晨皓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了自己房间 周恺还没回来 他自己写日记写到一半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樊振东打开门看见拿着糖站在门外的周雨
“伸手”
樊振东伸出自己的手 周雨把手里的糖放在他的掌心
“晚安”
那天晚上樊振东做了一个梦 梦里教练打过来的一个个乒乓球都变成了一颗颗五彩鲜艳的糖
樊振东舍不得把他们打回去便一颗颗接在手里装满了一个装球的盆
然后他看见对面走过来一个人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手
“你要不要给我一颗糖”
第二天的早训樊振东便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出现在食堂 徐晨皓跟发现新大陆似的
“嘿 小胖 你这COS国宝啊”
樊振东拍开徐晨皓试图伸过来的手拿了餐盘就向食物走去
准备夹面条的手还没搭上筷子手上的餐盘便被人放上了一杯牛奶
“怎么我来这第一晚睡的挺香你到睡出个国宝样”
樊振东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周雨 八一的队服还没发下来 周雨便穿着国家队的队服 胸口绣着一面国旗
“怎么我还没有这个刺绣魅力大吗”
樊振东这才回过神来 规规矩矩喊了一声
“雨哥”
他们每个人都对那件前面绣着国旗后背绣着CHINA和自己名字的衣服无比的向往 有的人离它触手可及有的人又离它遥遥无期
周雨伸手摸了摸樊振东的头端着自己的早餐走向了用食区
“小胖 小胖 这里”
樊振东端着餐盘 明明食堂也没几个人但是徐晨皓好像生怕他看不见一样 用尽了全身力气对他挥着手让他过去 周雨就安安静静的坐在徐晨皓旁边笑着看着他们
“雨哥 你看看我们小胖 我们小胖能够得上一队的标准不”
樊振东不知道明明刚刚还在听周雨说着一队谁谁谁起床迟到被罚了一万米 谁谁谁熄灯了还偷跑出去吃烧烤结果和刘总教练他们相遇在一个烧烤摊的徐晨皓为什么突然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
周雨刚喝了一口牛奶 嘴边被牛奶糊了一圈的印子
樊振东看见周雨开口 缓缓的说
“我们小胖 必须够得上啊”
“你干嘛老在周雨面前提我”
樊振东和徐晨皓并肩着往训练馆走去 周雨早饭吃到一半被突然喊走了 说是王总教练找他
“诶 你生气啦 你别生气嘛 你看人雨哥对你评价这么高”
“以后少提了 带我出场一次你给我买一个星期可乐”
“卧槽 你周扒皮啊”
“大番 我 我们 都能打进一队的”
总有一天你提及的那些经历都会有我都会一一去看
王总教练带着周雨进球馆的时候 周雨身上已经换成了八一的队服 周雨骨架高 到樊振东膝盖上的短裤到周雨这儿都快到大腿根儿了
“这是周雨 一队来的 从今天起就加入我们八一成为我们并肩的搭档了 来小雨 你给大家自我介绍一下”
“你们好 我是周雨…”
樊振东望着滔滔不绝自我介绍的周雨小小的在心底说
“你好啊 小雨 我是樊振东”
“接下来开始点名 周恺”
“到”
“尹航”
“到”
……………
乒超在所有人的期待中如期而至 一周两个场地连轴转
樊振东徐晨皓他们并不上场 但是八一主场的时候他们就会去围观顺带做啦啦队
樊振东第一次见周雨打球 那个平时总是对他笑的很温柔的周雨变了一个人 杀气腾腾 赢球的吼声总是震的对方一愣一愣的
一局拿下周雨坐在场边拿毛巾盖着脸放空 拿下毛巾时看见了坐在观众席和徐晨皓说着话的樊振东
周雨把毛巾塞进包里和王皓说了一声就往观众席溜了去
“航哥这个反手应该撇对方正手位”
“对方明显有准备啦 步伐都是在正手位等着了”
樊振东和徐晨皓回头发现周雨手里拿着饮料站他们身后
“雨哥”
两个人都乖乖的叫了人接了周雨递过来的红牛
“雨哥 你怎么过来了 一会儿还有一局呢”
周雨示意徐晨皓往旁边挪一挪 樊振东跟着挪了过去 周雨便在樊振东旁边的位置坐下
“一会儿皓哥 不担心 你们今天不训练啊”
“练 这不你们打主场 我们特许一天假来给你们加油”
樊振东说着还朝周雨晃了晃手里的加油棒
“是吗 那我怎么没听见你刚刚的加油声”
“雨哥 你自己的加油声就响彻球馆了 听不见我们了”
“诶 你变了小胖 居然会打趣我了 说 是不是大番带坏你的”
樊振东在徐晨皓的我不是我没有里第一次觉得 球馆除了枯燥乏味的训练紧张刺激的比赛 也有真正来自心底的高兴
王皓的比赛很迅速 随着王皓比赛的胜利八一也赢来了自己的胜利
徐晨皓兴奋的想要和樊振东抱在一起手还没伸过去 就看见周雨和樊振东两个傻子似的敲打着手里的加油棒 嘴上喊着
“八一最棒 八一最牛”
三个人跟着离席的球迷一道走到了场馆门口 徐晨皓急急忙忙朝着厕所狂奔 一边跑一边还不忘喊 小胖等我
“要过去和皓哥他们打声招呼吗”
周雨指了指运动员入口处 樊振东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
“不了 时间挺晚了我们回去了 一会儿教练就要查房了”
“那行吧”
周雨把手揣进兜里掏了掏
“伸手”
一颗水果硬糖放在了樊振东手心
“好好训练”
徐晨皓从厕所回来便看着樊振东握着手心发呆
“你想啥呢 捡钱了啊”
樊振东却并不理徐晨皓 他依旧紧握着手里一颗小小的糖 走出场馆
天已经黑了 场馆外亮起了路灯 樊振东迎着路灯往台阶下面走 走向未知的前方
乒超在北京开始下雪的时候收了官 八一的成绩说不上好但也不坏
可是竞技体育没拿到冠军就是输家
周雨和王皓也要回到国家队继续训练开始备战接下来的一系列公开赛
回国家队的前一晚周雨敲开了樊振东他们屋的门 周恺已经心照不宣的知道自己出去晃荡半个小时才回来
樊振东坐在桌子前愁眉苦脸 周雨拉过椅子坐在他旁边
“怎么啦 我们小神童还有烦恼啊”
周雨说着伸手捏了捏樊振东的脸 自从徐晨皓对周雨抱怨说 雨哥你不知道小胖的脸捏起来可舒服了可是他现在都不让我捏了 周雨伸手捏了一次且没遭到反抗后 就对捏樊振东的脸乐此不疲
“雨哥 说了别这么叫我的”
“好好好 我们小胖怎么啦”
“今天皓哥带吴教练过来看我打球 可是我太紧张了 发挥的一点都不好 被骂了”
樊振东懊恼的趴在桌上 早在之前皓哥还有王教练就对他说过 今天的比赛必须好好打 不容有失 可是他太紧张了发挥的还不如平时的训练
周雨走过去揉了揉樊振东的脑袋
“伸手”
一颗牛奶糖放在了樊振东的掌心
“加油”
周雨他们回国家队那天樊振东他们按部就班的照常训练
樊振东和徐晨皓站在寝室走廊上看着操场上跟在王皓身后的周雨
“雨哥 皓哥 再见”
周雨听见了徐晨皓扯着嗓门喊出来的声音抬手对他们笑着挥手
樊振东看着对自己笑的周雨 那双眼睛和记忆里的重叠
周雨他们上了大巴 车子缓缓的离开了他们的视线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有短信提示的声音 樊振东把手机拿出来
“我们国家队见”
樊振东看着外面好不容易有一个晴朗天气的北京觉得
北京的雨天也是值得喜欢的
【你又穿了我最喜欢颜色的外衣】
周雨他们回国家队的第三天 樊振东便接到了通知去参加集训
去之前王教练告诉他要好好打抓住机会 这次打好了就可以进二队
为了专心集训所有人要求手机必须上交 樊振东只来得及打一个电话告知爸妈 给周雨发过去的短信还没收到回复就被强制关了机收进了教练办公室的抽屉里
“好好打 打得不好回来也不给你了”
樊振东就这样带着憧憬忐忑和紧张踏上了集训的车
集训结束的那一天是王涛总教练亲自去接的樊振东 樊振东在此次集训里打了个第一 不出意外 新年开春就会收到去二队的通知
王教练很开心 呼噜着樊振东的头毛说
“不错 打得很好 要抓住每一次机遇 知不知道”
樊振东也很开心 他急于想要和别人分享 和爸妈 和周恺 和徐晨皓还有周雨
刚回到八一 樊振东就迫不及待的催着教练还自己手机 开机的一瞬间 短信嗖嗖嗖的往外蹦
“真的啊 好好打 你一定可以的 小胖是最棒的”
“打得怎么样啊 我今天听国正指导和刘总教练说有一小孩打的挺好的是不是你啊 肯定是你”
“怎么还没打完啊 今天皓哥想打电话问你成绩来着 可国正指导没说说不能提前透露”
周雨发过来的短信很多 除开问比赛的还有一些日常的抱怨 比如方博今天又迟到了 张继科又看鬼片害他做噩梦了
“打完啦 我第一”
樊振东短信发出去刚几十秒的时间 他正准备给爸妈打电话 拨号键还没按出去周雨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真的啊 哎 我天我就知道那个打的特好的小孩是你”
樊振东听着那头周雨抑制不住的骄傲的语气心里像装满了蝴蝶 蝴蝶扑腾着翅膀飞满了他的胸腔心脏 把整颗心填的满满的
“那你什么时候过来啊 我来接你带你去吃好吃的”
电话另一边的周雨高兴的有点过了头全然忘了自己上国家队的手续和过程
“还没接到通知呢”
樊振东一边接电话一边往寝室走 碰上路过的小队员都在对他说着恭喜 樊振东用口型回着谢谢
这是樊振东第一次感受到胜利带来的巨大的喜悦
“我怎么把这茬忘了 正式通知还没下来 没事你什么时候过来我什么时候把这顿给你结了 保证让你吃的三天不觉得饿”
“周雨 你是不是傻了”
樊振东听着那头周雨规划着要带他去吃什么坑谁付钱笑的第一次露出了大小眼
樊振东正式进入国家二队那天北京又淅淅沥沥下起了春雨
王教练送他到国家队 老远樊振东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周雨
“雨哥”
樊振东拖着手里的箱子打着伞小跑了过去 周雨顺手接过了他的箱子拿在手里
“知道叫哥了啊”
樊振东知道周雨是在说那天电话的事 乖巧的冲着周雨笑
“雨哥 我知道错了”
周雨只是捏了一把樊振东的脸便作罢 樊振东知道周雨才不舍得生自己气
“你们两个 要好好打 我们八一的人最重要的军人的精气神儿不能丢知不知道”
王教练看着两个笑成傻子的孩子 心里满满的一阵自豪感
“是”
两人像模像样的对着王教练敬了一个军礼中气十足的回答着
樊振东拖着行李箱跟在周雨身后往国家队走 像极了他领着周雨走进八一那天
“雨哥 二队宿舍离你们远不远啊”
“雨哥 二队和你们是不是不在同一层楼训练啊”
“诶 雨哥 食堂在哪边啊”
“樊振东”
“啊？”
“我怎么没发现你问题这么多 你问题儿童了吧”
樊振东抬头对着周雨一阵嘿嘿嘿的傻笑 他是真的高兴 再来的路上没觉着 直到周雨领着他走进国家队的大门 直到他看到那个硕大的国家队训练基地几个字 那种真正拿到手的喜悦涌上了胸腔
“宿舍都在一栋楼 我在四楼隔的也就是楼上楼下的关系 训练不在一个球馆 我们在北馆你们在南馆 不过我们训练时间是一样的 训练结束我可以带你去食堂”
樊振东听着周雨机关枪一样的语气吧啦啦的说了一大串 胸腔里的蝴蝶好像又在扑腾着翅膀快要从嗓子眼飞了出来
“雨哥”
周雨还在津津有味的告诉樊振东食堂什么菜比较好吃 外面哪家烧烤味道比较正的时候被樊振东一嗓子吓了一跳
“我做到了”
“惦记着我说的好吃的是吧”
樊振东笃定周雨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所以也不去辩解 只是笑着望着周雨
“太牛逼了 我们小胖”
樊振东被突然出现挂在周雨身上的人吓了一跳
“周雨 这谁啊”
那人手揽着周雨的肩整个人挂在周雨身上 懒洋洋的问着
“这我们八一小神童樊振东 我弟 见着了吗 记住了啊博哥 以后多照顾一点”
“他就是这次集训中打的特好的小孩啊”
“是啊 我们小孩不赖吧”
周雨得瑟完才想起什么似的 把方博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搂过樊振东
“这方博 叫博哥就行”
樊振东乖巧的叫了一句博哥 在方博刚想感叹一句周雨捡了大便宜有这么可爱的弟弟时却听见
“就是你老迟到被罚啊”
周雨拉着樊振东朝着二队狂奔 徒留方博在身后嚷嚷着
“周雨 你他妈个大嘴巴 什么都往外说”
樊振东跟着周雨 一路周雨遇见不少熟人 别人问起一句他是谁 周雨就笑眯眯的说 这是我弟 八一来的 多照顾啊
樊振东觉得不出多时整个一队或二队老人都知道他是周雨弟弟了
胸腔里的蝴蝶像是迷失了方向一样的横冲直撞 樊振东觉得闷闷的
这股闷一直持续到周雨带着他走进寝室 樊振东惊奇的发现同寝的是集训时住一间屋的孔令轩
孔令轩见到是他也挺高兴的 都是离开省队来到陌生的地方 有了一个熟识的人便仿佛多了一股面对未知的勇气
周雨也挺高兴的 自家的小孩就该有朋友有成绩所有该有的要一样不差
周雨和孔令轩打了个招呼两人互报了名字就算认识了 帮着樊振东把东西放好他就要回去了 一会儿樊振东他们二队的小孩要集体集合 他留在这儿也没什么事
“你们第一天应该没训练 晚上等我 下了训练带你去吃好吃的”
樊振东到是没想到周雨带他去吃好吃的会多出来那么多人
樊振东跟着周雨的介绍乖巧的喊着人
“皓哥 科哥 博哥 昕哥 龙哥 玘哥 邱哥”
“还适应吧 今天开会去了没能来接你”
王皓摸了摸樊振东的头对着他说
“没事 没事 雨哥来接的我”
“是 你雨哥天天在寝室念叨你八百遍不带重复的 什么我们八一小神童啊 我们小孩啊”
周雨被张继科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反驳着说哪有那么多 说出来的话却有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念叨也就算了 我们的事差不多都被他卖给他们家小孩了”
方博对于自己迟到的事情连八一的小孩都知道了还是有怨念的
樊振东笑看着他们打趣着周雨 胸腔里的蝴蝶又要起舞啦
这几个国家队的当家球员带着国家队的未来之星轻车熟路的就到了一家烧烤店
老板和他们也是已经熟的不行了 见着他们来直接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几个人往隔间走
“诶 这新人啊”
老板第一次见樊振东 还没等周雨开口介绍 方博一把搂着樊振东说
“是 你可得仔细看看认着啊 这周雨家的小孩”
樊振东看着周雨落在方博背上的有气无力的拳头 听着皓哥的 我还在这儿了怎么就成周雨家的小孩呢 觉得北京初春的夜是他见过的最美的景色
周雨伸手挡住了邱贻可开瓶后递过来的啤酒
“邱哥 胖儿还小 你和玘哥科哥喝 以后 以后在陪你喝”
啤酒顺着邱贻可的手拐了个弯落在了陈玘面前 陈玘一边骂着 邱贻可你个龟儿子就知道喝一边又和邱贻可碰了个瓶
周雨给樊振东递过去一瓶雪碧 低着头在樊振东耳边说
“千万别和邱哥喝酒 你记住了 不 没我允许你不许喝酒”
樊振东其实想说 我早就和大番他们一起喝过酒了 我酒量其实还可以 但看着周雨一本正经的表情话到嘴边又改成了一句乖巧的
“好”
周雨心满意足的呼噜了一把头毛 赶在方博的手落下之前抢走了唯一的烤鸡翅放进了樊振东碗里
除开樊振东被周雨以未成年身份明令禁止没有喝酒以外其他几个人多多少少也都喝了一点
樊振东发现周雨喝了酒以后倒变的话比较少 到是方博搭着周雨的肩一直说个不停
在两个人快要唱起来的时候 原本在和张继科他们说话的许昕揽过方博的肩分开了像连体婴的两个人
“小胖 扶着点儿你雨哥”
樊振东有点懊恼自己现在的身高 搭周雨肩搭不着 把肩给周雨靠周雨又靠不着 最后只能王皓帮忙扶着周雨往寝室走
樊振东他们寝室在二楼 一队的都在四楼 其他人和樊振东挥挥手告别便上了楼
“皓哥 你先上去吧 我给小胖说几句话”
周雨卸下了王皓搭在自己肩上的手靠着寝室的墙
“乐乐 快点 该查房了”
不知是谁在催着王皓 王皓看了两人一眼对周雨说了一句说完就回屋 一会儿查房了独自上了楼
“雨哥 你要对我说什么啊”
“伸手”
一颗糖放在了樊振东的手心
“恭喜啊 小胖”
樊振东回屋的时候孔令轩刚洗了澡出来
“你去哪儿啦”
“雨哥带我去吃好吃的了”
“雨哥对你真好”
樊振东摸了摸外套衣兜里的糖 他觉得自己明明没有喝酒却醉的一塌糊涂
“我去洗澡”
“刚刚通知说去领队服 你不在我帮你领了 放你床上了”
孔令轩在用吹风吹着头发 瞅见刚进浴室没几分钟的樊振东像风一样冲出了浴室 跳上了自己的床
“不用这么激动吧”
樊振东把理的好好的装在塑封袋子里的队服 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
胸口上绣着鲜艳的国旗 翻过来的背后绣着CHINA 绣着他的名字
等到耳朵里传来周雨的声音樊振东才反应过来 他太开心了 以至于不假思索就想要和周雨分享
“小胖 你怎么啦”
“我拿到队服了 雨哥 有我名字的队服”
樊振东说完觉得自己挺傻的 但又克制不住只能一个劲儿的冲着电话那头的人傻笑
周雨到是挺能明白他兴奋的点 毕竟和自己如出一辙
“开不开心”
“开心”
即使周雨看不见樊振东的表情也知道自家小孩儿现在一定笑的大小眼都出来了
樊振东语气里的欢呼雀跃通过电话传达到了周雨心里 渲染了整个人
“当你看着国旗因你的努力而升起的时候会更开心”
“我会努力的雨哥”
樊振东把队服紧紧的攒在手里 像是攒紧了未来所有的拼搏和机会
“早点睡吧 明天是你第一天训练国家队可比八一还严厉”
周雨的声音了带了困意 樊振东和他互道了晚安便挂了电话 他想把洗澡时脱在床上的外套叠好却不料周雨给他的糖从衣兜里掉到了床上
樊振东把糖和队服一起捏在手心
“晚安 小雨”
十月的北京已然入了冬 樊振东却在操场上跑的大汗淋漓 于子洋和他并排着
“快跑啊 肥仔 加油啊 肥仔”
“快屁啊 打乒乓球干嘛还要跑步啊”
看不到尽头的跑道上一群为了梦想的年轻人身型歪歪扭扭的奔跑着
等跑完全程俨然是一条条再无力气翻身的咸鱼 二队的主教练是挽救了七个赛点的刘国正指导
樊振东第一次见主教练时觉得他特像小时候会把他举过头顶坐在肩上的大伯 徒生出一份亲近
因的一队主教练也姓刘的原因 为了区分大家都叫二队主教练小刘指导
小刘指导手里捏着一张纸朝着樊振东他们走近
于子洋撞了一下樊振东肩膀问他知不知道小刘指导是要宣布什么 樊振东摇了摇头 旁边的孔令轩说
“马上打全锦了”
“卧槽 这就要打全锦赛了”于子洋惊呼着
樊振东双手撑着膝盖弯着腰还在大口喘气
“诶 有没有把握”
朱霖峰撞了一下樊振东的肩膀问他 樊振东看着朝他们走过来的小刘指导没有答话
早在好几个月前樊振东和周雨出去撸串的时候周雨就和他提及了全锦赛
单打打好了可以进一队
团体可以和周雨并肩作战
无论是哪一个都让樊振东对全锦赛充满了期待 樊振东站直了身体 额头有一滴汗滑过鼻梁滴在了他的胸口
“全锦赛就要开打了 想要离开这儿你们就得要抓住机会 现在机会给你们了 能不能抓住就看你们的本事”
操场上起了风吹起了每个人的衣角也吹起了他们的斗志
因为全锦的原因每个人都光明正大的给自己加练了起来
所以当樊振东的手机在一片鞋和地板的摩擦以及球击打的声音中响起来时显得特别突兀
他向对面准备发球的朱霖峰做了一个手势跑到球馆入口处接了电话
都不用看来电显示 周雨的来电铃声是他特意设置的
“喂 雨哥”
樊振东掀起自己的球服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十分开心的接着电话
“还在加练啊”
“嗯 和小猪练一下反手”
“别练太狠了知道吗”
周雨那边像是有人在询问他什么 时不时的樊振东听见他回答说胶水在床头柜子里 他带了哪套队服
“你要去哪里吗”
“去韩国 打公开赛 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你带回来”
周雨每次出去打比赛总会给樊振东带当地的特色小吃啊或者小礼物回来 满满当当的塞一箱子 别人给带礼物最多是一个袋子装满 到周雨这儿就每次都是扔给樊振东一个行李箱
“你们又要出去打比赛了啊”
樊振东本以为上了二队至少就有了比赛的机会 可是机会需要等待需要抓住
周雨听出了樊振东话里的小九九
“诶 今天早训集合的时候刘指导还在说 你们一个个的不要以为在一队就能站稳了 是哇 二队有几个小孩儿人家一直在往上冲 冲的特别凶 特别是那个叫樊振东的是哇 你们如果只站在原地等别人冲 就等着被挤下去吧”
“皓哥听着刘指导夸你可高兴了”
“那你呢 你高不高兴”
“高兴”
朱霖峰拿着两个人的球包走过来的时候就看见笑的像个二傻子一样的樊振东 他把球包放在樊振东跟前用口型询问着
“雨哥”
樊振东点了点头 提起自己的球包跟着朱霖峰一起回宿舍
“你们几点走啊 我来送你”
电话那头好像有人在喊周雨 樊振东听到他回答说马上
“马上就要走了 车在楼下等着了”
“你等我一下”
朱霖峰被樊振东突然扔过来的球包砸了一脸
“卧槽 胖子”
“你帮我带回来 我去送雨哥”
朱霖峰抱着球包一脸懵逼的望着樊振东跑远的背影
而这边周雨拿着被挂断的手机 他有点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的心情 还没等他琢磨过味儿来 方博在门外催他
“周雨 快点儿 ”
“来了 来了”
周雨推着行李箱和方博一起下了宿舍 接运动员的大巴就停在宿舍楼下 周雨和方博下来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放好行李坐上车了
方博放好行李扭头一看周雨和他的行李箱俨然不动的呆在那儿 不同的是周雨的脑袋跟上了发条似的到处张望
“你看啥呢 还不放行李 都等着我俩呢”
周雨这才推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大巴走去
“雨哥”
周雨回头看到了朝着他跑来的樊振东
“博哥 你帮我放一下”
周雨把行李箱往方博的方向一推 转身快步的走向了朝他跑来的樊振东
“你跑啥啊 送不上就不送了呗”
樊振东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
“周雨”
周雨回头发现领队从车窗探出脑袋喊他
“就来”
“雨哥 伸手”
周雨看着樊振东伸出了自己的手 然后他就看见樊振东在自己的队服外套的兜里掏什么
“加油”
一颗草莓味的阿尔卑斯躺在他的掌心 他把糖握在手里用另一只手揉了揉樊振东的脑袋
“你也要加油 我走了”
樊振东看着周雨朝着大巴跑去的背影 对着车里的一众哥哥们挥了挥手
晚训后的加练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 可是今天晚训结束后朱霖峰照样拿着拍子去找樊振东练的时候却看见他在收拾自己的球包了
“诶 你今天不练了”
樊振东拿起自己的球包对朱霖峰摆摆手
“今天不练了 雨哥今天打决赛”
说完给朱霖峰一个背影就朝着场馆外走去
“你去哪儿看啊”
“食堂”
樊振东到食堂的时候 正是下了晚训的用餐时间 电视正对的桌子有人坐那儿吃饭 他只好坐到了斜上方的空桌上扭着脖子偏着脑袋看
食堂的电视终年不变的播放着体育五台 等樊振东终于找到一个扭着脖子也还算舒服的姿势时周雨已经上场了 樊振东握着拳头对着电视里握着球拍的周雨小声的说
“加油 小雨”
周雨第一局打的有些局促丢掉了 樊振东看着皱着眉头和教练说话的周雨一个劲儿的扯自己手上的倒刺
他一紧张就爱这样 周雨给他掰过无数回没掰回来
第二局周雨一上来就主动上手进攻 喊声一声比一声大 等到周雨拿下全程的时候他一个没控制好力度扯下了一块比较大的倒刺 痛的他在食堂嗷的一声叫了出来
在抬头望向电视时 周雨在接受采访 记者问周雨对自己今天比赛的评价时樊振东听到他说
“因为出发前有个小朋友给了我幸运物给我加油 这也是给了我一股很大的力量 所以 小朋友谢谢啦 你也要加油哦”
周雨说完还对着镜头晃了晃自己装球拍的球包 上面挂了一个大雄
那是周雨去日本打比赛带回来的纪念品 和大雄一起的哆啦A梦在樊振东装球拍的球包里
樊振东觉得自己不光胸腔里 他连肚子里都装满了蝴蝶 它们翩翩起舞 迫不及待的想要飞出来
因为播放时长的原因体育5切了颁奖画面 樊振东走出食堂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 他走下台阶沿着微弱的路灯走向了最亮的地方
确定了全锦赛在张家港打以后周雨高兴了好几天
“打完比赛我可以回家诶 运气好的话 说不定还能捧个奖杯回家”
樊振东喝着奶茶一脸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手舞足蹈的人
张家港最后真的成了周雨的福地 他从方博手里抢到男单冠军的那一刻 自然而然的转身朝着运动员席的樊振东笑的像四月的春风
张家港也算是樊振东的福地 打进了男单八强 小刘指导口中的机会他也算是抓在了手里
周雨从运动员入口处出来时就看到等在那里的樊振东
“恭喜你啊 雨哥”
“也恭喜你啊 小胖”
两个人迎着张家港的寒风朝着外面走去
一个初生牛犊 一个正值当打 手中握着的球拍像是利剑 要去征服前路上的一切最终踏上自己想要的顶点
樊振东搬去一队宿舍那天是自己提着行李箱上四楼的 周雨打完全锦回来肩有点儿不舒服 天天训练完搁队医那儿跑
樊振东陪他去过几次 看着队医给周雨针灸 细长的银针一根根扎进去 疼的周雨龇牙咧嘴
樊振东觉得那些针跟扎在了自己身上一样密密麻麻的疼 倒是周雨每回队医扎完走开他都笑的跟傻子似的指着肩膀对着樊振东说
“看到没 这什么 勋章”
樊振东提着行李箱到四楼的时候看到周雨倚着墙站在楼梯口
“你针灸完了”
“嗯”
周雨甩了甩胳膊 伸手想去接樊振东手里的东西
“你退后 我就一个行李箱我自己来”
“哪有这么娇气”
樊振东才不管别的 他自己提上四楼的箱子自然知道重量 怎么可能给周雨提
他推着行李箱跟着周雨朝自己的宿舍走去
还没等樊振东在一队的日子过热乎 去参加世青赛的通知就到了他手上 队里给他报了三项
樊振东出发那天 周雨他们照例要集合早训没时间送他 周雨趁着下楼要经过樊振东他们宿舍的机会敲响了门
“雨哥”
“嗯 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
周雨伸着脖子看到了樊振东那个红色的李宁小箱箱
“伸手”
一颗旺仔牛奶糖放到了樊振东掌心
“加油”
樊振东世青赛的答卷交的很漂亮 三冠 樊振东打完最后一颗球拿下冠军的时候周雨开心到晃着方博肩膀快把他晃晕了 方博把周雨搁自己肩上的手拍掉说
“人家小胖拿冠军你那么高兴干嘛 你自己拿冠军的时候都没这么得瑟”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这我小孩儿”
樊振东刚出场馆就收到了周雨的微信
“太棒了 我们小胖 回来请雨哥吃好吃的啊”
“请你吃世界上最好吃的东西”
然而樊振东回国家队还没先来的及和周雨碰上一面倒是先去队医那里报了到
他的腰有点不舒服 其实是疼的 打完团体就有了点反应 等到男单结束回到宾馆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疼痛
这是他第一次去队医那儿报道 队医让他趴床上一边摁着腰问他是不是这儿疼 怎样的疼法 一边说
“我啊 最不愿意的就是在这儿和你们见面”
樊振东把脸捂在枕头里 还没经历变声期的他声音还透着奶味儿
“我们也不想搁这儿和你见面啊”
队医在他屁股上拍了他一巴掌 留下一句等着进了里屋拿东西
周雨风风火火跑进队医室的时候 樊振东趴床上在玩消消乐 他听到动作抬头一看
“雨哥”
周雨见樊振东一个人搁床上趴着问他
“队医呢”
“进里面拿东西去了”
周雨想伸手去帮樊振东揉一下腰 可是他又怕自己手上没个力道 伸出去的手缩了回来最后搬了旁边的小板凳坐在床边揉了揉樊振东的脑袋
“疼不疼”
“有那么一点儿 就一点点儿”
樊振东看着周雨手足无措的举动想起了自己第一次知道周雨胸椎错位时的样子 周雨疼到把自己嘴皮都咬破了 一脸的冷汗 樊振东站在旁边看着队医给他治疗 队医让他帮忙扶住周雨肩膀他都不太敢伸手 他怕他一碰周雨就碎了
后来是怎样的呢 后来樊振东看着被周雨咬破的嘴唇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说
“雨哥 你疼就咬我吧”
周雨笑着骂了他一句
“小傻子”
“周雨 你肩膀又疼了”
队医拿着东西出来见周雨坐那儿如临大敌
“没有”
“那你来我这儿干嘛 不欢迎你快走快走”
“来陪某个小朋友啊 怕他哭鼻子”
周雨笑着看着他口中的小朋友 小朋友一脸委屈
“雨哥”
樊振东觉得他肚子里的蝴蝶顷刻间全部涌到了腰间 扑腾着小翅膀飞过痛处酥酥麻麻的又很舒服
周雨还在和队医侃着 放在樊振东头顶的手一直没拿开 樊振东趴在床上看着窗外
“雨哥 雨哥 你看下雪了”
周雨扭着头看了一眼窗外 然后低头看着望向他的樊振东
“嗯 下雪了”
两个半大的少年在队医室看了2012年年底北京的第一场雪
【我说 嘿 我们去哪里】
2012年的跨年 樊振东和周雨跟大家一起挤在他们宿舍过的
直通巴黎还在进行中 樊振东第一次参加这种队内循环赛 一身干劲儿要把哥哥们拉下马
不是特别大的寝室挤满了人 樊振东挨着周雨坐在自己床的角落 能坐的地方都坐着人 小小的一张桌子上放满了瓜子零食
张继科和许昕还互相打掩护带回来一件罐装青岛
分酒的时候周雨刚想习惯性替樊振东拒绝 话还没说出口樊振东手快的接了过来
“只能喝一半啊”
“好”
樊振东像一只得到食物的小熊猫笑的一脸乖巧
大家都在你一言我一语的瞎侃着 周雨把自己的脑袋搭在了前面樊振东的肩上 呼吸出来的热气全打在了樊振东的耳朵上
樊振东听着周雨和方博在那儿互怼 听着许昕时不时加入给方博在补一刀 他感受着周雨整个压在自己身上的重量
不知道是谁突然带了头 大家一起举起了手里的啤酒
“直通加油！新年快乐”
樊振东把另一只手敲敲向后碰到了周雨恰巧想伸过来的手 两个人握在了一起 他听到周雨在他耳边说
“新年快乐 一起加油”
“新年快乐 一起加油”
新年初始樊振东获得了巴黎世乒赛教练组的机动名额
周雨获得了和王励勤一起的巴黎世乒赛双打名额
出发去巴黎那天 樊振东拎着领带去了周雨房间
“雨哥 这玩意儿怎么系啊”
周雨看着樊振东手里的领带也犯了愁
“我也不会啊”
樊振东刚想说我们来百度一下教程 听见走廊里有人在喊他 跑出去一看是吴指导
“吴指导 我不会系领带啊”
吴指导宠溺的笑笑接过了他手中的领带 然后让他站好
樊振东一边看着吴指导给自己系领带的手法一边听着吴指导的交代
“你第一次打世界大赛 不要有包袱 知道吗去拼就是了 什么都不要怕”
等吴指导交代完樊振东转身又跑去了周雨屋
“雨哥 雨哥 我会了 会了”
周雨看着自个儿眼前皱着眉头磕磕盼盼给自己打领带的人 习惯性的伸手揉了揉他脑袋
“慢慢来 不着急”
周雨的领带樊振东还是给打好了 周雨看了一下镜子还是颇为满意的
“哎呀 好丑啊 解了解了”
樊振东说着就要伸手去解 周雨打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我觉得蛮好的啊”
宿舍楼下除了等着他们的大巴还有若干的媒体 樊振东是第一个到楼下的 记者见他下来扛着摄像机就朝着他走去
今年直通巴黎上表现特别出色的小孩儿 媒体是这样定义他的
那边在说着谁谁谁又下来了 记者扛着摄像机又跑掉了 樊振东转身在人群里四处张望寻找着周雨
周雨规规矩矩的站在大巴车前接受采访 樊振东就这样站在远处看着他
他看着周雨结束了采访便向着周雨跑了过去
“你去哪儿了”
“刚在那边接受采访”
即将出征的两个少年 怀揣着一肚子的干劲互相笑望着彼此 然后听见两个人同时开头说
“伸手”
一颗草莓糖放在了周雨掌心
“加油 雨哥”
一颗薄荷糖放在了樊振东手里
“加油啊 小胖”
巴黎素来被称为浪漫之都 但是樊振东和周雨还是没能将浪漫进行到底
樊振东的单打止步于第三轮 输给了张继科
周雨的双打和王励勤一起拿下了季军
从巴黎回来 没给任何人悲伤春秋的机会 一纸通知全体备战全运会 四年一届的全运会 重视程度不亚于奥运会
队里所有人都回了各自的省队训练 樊振东和周雨 王皓也回了八一
“诶 你和雨哥这次全运要组双打啊”
樊振东正坐在床上剪胶皮 听到周恺这么一说抬起头一脸懵逼的望着他
“大番说的”
周恺把自己的手机给樊振东看 他看见上面徐晨皓发的信息说
“哇哇哇 你知道吗 小胖和雨哥要组双打”
“我不知道啊”
樊振东把手里剪了一半的胶皮往床上一搁就跑了出去
“你去哪儿啊”
“找雨哥”
樊振东敲了周雨他们屋门好一会儿都没人应 他摸兜想给周雨打个电话发现自己手机也没带
“小胖”
“你去哪儿了啊”
“去皓哥那儿了啊 你找我有事”
周雨摸出钥匙开了门 樊振东跟在身后走进去就躺倒在了周雨的床上
“我们两这次是不是要组双打”
周雨站在床边俯下身捏着樊振东的脸说
“怎么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 愿意 愿意”
2013年的全运会订在了鞍山举行 樊振东没去过祖国那么北边的地方
出发的前一晚他窝在周雨宿舍帮他收拾东西 周雨嫌他碍手碍脚 让他坐床上玩笔记本去
樊振东百无聊奈的玩着踩雷 看着周雨忙忙碌碌的身影
“雨哥 你紧张吗”
周雨把收拾好的行李箱提到了门背后放好说
“有那么一点”
樊振东跳下床穿好鞋站在了周雨面前
“伸手”
周雨看着樊振东从他这儿学去的毫无新颖的招数还是期待的朝着樊振东伸出了自己的手 一颗大白兔奶糖躺在了手心
“不要紧张 我们一定会拿冠军的”
周雨剥开糖把它一掰成了两节 一节喂进了自己的嘴里 剩下的一节他喂给了樊振东
“一起拿冠军”
借了两个人的吉言 首先开打的男团比赛八一就拿到了冠军
等待颁奖的时候 周雨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樊振东 跟个小孩似的挂在了樊振东身上
好事成双 最后一颗球尘埃落定的时候 周雨和樊振东击败了同队的尹航和李木桥夺下了男双冠军
手里的球拍都来不及放下 周雨转身就被同样朝他张开双臂的樊振东抱了个满怀
两个人站在领奖台上一人抓着军旗的一角 朝着前方敬着军礼
故事到最后始终有遗憾 周雨男单16强输给了闫安 他坐在场下看着他的小孩儿一路披荆斩棘杀到了决赛
他看着他的小孩儿像一只刚被放回森林第一次需要自己捕食的小老虎 看着他和对手斗智斗勇 和对手拼咬厮杀
他看着他的小孩儿拿下了男单亚军 他看着他的小孩儿的表现让所有人拍手叫好
他知道他的小孩儿要开始抢班夺权 去挣得属于他自己的机会了
“波兰公开赛名单 单打 樊振东 周雨………双打 樊振东 周雨”
樊振东笔直的站在集合队伍里听着刘指导宣布波兰公开赛的名单 他站在后面盯着前面周雨的后脑勺看
周雨从全运回来剪了头发 短的不行 樊振东趁他不注意摸过一次 扎手
出发去波兰的前一天 下了晚训周雨和樊振东依旧留下来准备加练
几组球练下来两个人累的躺在了地上 两颗毛绒绒的脑袋挨在一起 球馆里除了他两别人都走了
“小胖”
“嗯”
周雨的手伸过去 一颗牛奶糖落在了樊振东胸口
“一起加油啊”
樊振东把一颗原味的阿尔卑斯递到周雨手里
“一起加油”
2013年11月的国际乒联世界巡回赛波兰公开赛 樊振东从队友周雨手里夺的了冠军成了巡回赛历史上最年轻的公开赛冠军
而他和周雨的双打 止步于八强
男单结束樊振东接受完采访的时候他回头一看发现周雨提着球包已经走到了出馆口 他提着球包跟了上去
他想上去和周雨说话 但是又不知道说点什么的 等他还在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 他听到周雨说
“以后还要拿更多的冠军啊 小胖”
“一起加油啊 周雨”
樊振东觉得自己胸腔里和肚子里的蝴蝶有了名字 它们叫做喜欢
“我觉得我喜欢周雨”
程靖淇听到樊振东的话时给了一个白眼表示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你不用特意强调
“不是你们理解的那种喜欢”
“我们理解的是哪种”
“我是想要和他在一起的喜欢”
程靖淇嘴里咬了一半的包子 啪唧落在了桌子上
“你想搞早恋啊”
樊振东不高兴的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牛奶
“我快17了”
樊振东一整天都郁闷在程靖淇那句早恋里 所以当周雨突然窜出把他拦在球馆里的时候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雨哥”
“小胖 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周雨的脸上有毛巾掉落的屑 樊振东伸手帮他摘掉说
“啥事啊”
“我喜欢你 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最开始觉得两个人不对劲儿的是程靖淇
“你和雨哥怎么呢”
程靖淇自认自己国家队“妇女之友”的身份无人可以撼动 手中掌握的八卦足以掀起腥风血雨却也实在不知道樊振东和周雨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们没怎么啊”
樊振东用筷子翻动着餐盘里阿姨特意留给他的鸡腿觉得食不知味 周雨就坐在离他不过二十米的地方 和方博 闫安有说有笑
“得了吧 你一个表情我都能知道你下一步会说啥”
“这跟我和周雨有什么关系”
程靖淇贱嗖嗖的凑近到樊振东面前
“你是不是告白被雨哥拒绝了 还是强吻他被爆揍了一顿”
程靖淇说完还装模作样的用眼神把樊振东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 被樊振东一筷子插了回去
“吃你的饭吧”
“哎 青春期的男孩子啊 少男情怀总是诗”
樊振东根本不想理发病一样了的程靖淇 他盯着方博搭在周雨肩上的手在发呆
他其实当然知道自己和周雨之间怎么呢
那晚周雨突如其来的告白的确是吓到了他 他没想过是周雨先说喜欢 他已经自己策划了一场大概能让周雨记一辈子的告白却不想被周雨截胡
所以他当时的表情只不过是被自己喜欢的人抢先了告白的郁闷嘴里一句“雨哥 我…”还没说完却被周雨误会了去
“我以为你也是喜欢我的 对不起 我误会了”
周雨说完这句话也不去看樊振东的表情潇洒的转身走人留他一个人在原地一脸懵逼
要不是周雨从那天晚上以后就开始躲着他他都要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了
他想去找周雨解释 他想说我也喜欢你什么记一辈子的告白我不要了 我们在一起吧
可是周雨有心躲他又怎么会给樊振东机会 急的樊振东长了几个溃疡
眼看着周雨搭着方博的肩从他身边目不斜视的经过 樊振东把餐盘一推 吓了程靖淇一跳
樊振东看着周雨走远的背影握紧了拳头
晚上下了训练欢乐谷小分队提议去外面撸串
程靖淇搭着樊振东的肩美其名曰
“没有什么是一顿串解决不了的 如果有那就两顿”
樊振东的视线一直紧盯着还在练多球的周雨对程靖淇的话充耳不闻
朱霖峰从另一边搭上了樊振东的肩膀
“你老看着雨哥干嘛”
周雨收起了球拍 把毛巾湿衣服塞球包里 提起球包就朝外走 樊振东推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提起球包就跟着追了出去
“我不去了 你们去 如果一会儿我来续摊你们就准备好被我吃破产 如果我没来 你们敞开了吃 我报账”
程靖淇看着樊振东跑出去的背影兴奋的搓手手想着晚上要去哪儿吃宰樊振东一顿
“雨哥”
周雨被樊振东扯着球包带子拉住的时候 差点没站稳摔一个屁墩 他看着气喘吁吁的樊振东皱起了眉头
“你跑那么快干嘛”
樊振东双手压着膝盖喘着气
“你走的太快了”
“我走那么快关你什么事”
“雨哥”
樊振东觉得很委屈 超级委屈 给人告白不听回答就走的人是周雨 不理他见他就躲的是周雨 撩了就跑的还是周雨 可如今哪哪儿不对的却变成了自己
周雨看着樊振东皱着眉的样子 心里软的一踏糊涂 他想像从前一样走过去抱抱他或者给他一颗糖 抚平少年所有的忧愁 可如今他不敢 说到底自己只是一个误会对方也喜欢自己的告白失败者 而且樊振东不喜欢他 至少不是周雨想要的喜欢
你不喜欢我 你的一切喜怒哀愁就皆与我无关
等樊振东平了呼吸 一脸局促不安的站在自己面前时 周雨又觉得算了吧 算了吧 原谅他吧 好歹是自己看着长大的 还真能老死不相往来吗 落个樊振东孩子干爸的身份 也算是余生有了各种理由牵绊在一起
可是接下来他就听见樊振东说
“周雨 我请你看蝴蝶吧”
周雨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路灯 别说蝴蝶了蚊子都没一个 他刚想说你耍我啊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樊振东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樊振东还是比周雨矮一些 可是到底不似最开始即使垫脚周雨也不太好靠肩 于是樊振东猝不及防的吻上去的时候 周雨还分神的想了下 樊振东什么时候窜高了
少年的唇是温热的 毫无吻技可言 可是却又无师自通的知道撬开那个人的牙齿 要完完全全占据那个人的口腔去掠夺 去把他拆骨入腹
到底是顾虑到两个人还在训练馆回宿舍的必经之路上 樊振东在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时候放开了周雨 但却还是把周雨抱在了怀里
周雨整个人挂在樊振东身上看着樊振东红的滴血的耳朵还是不敢信 他不想去猜测不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任由那些遐想把自己包围
于是他开口了 声音却是抖的不行
“你什么意思”
樊振东收手把周雨抱的更紧了 他听着周雨毫无节奏的心跳就想骂自己一百遍 早就该请周雨看蝴蝶了啊
“你看到了吗 蝴蝶啊 从15岁开始住在我胸腔里名为喜欢周雨的蝴蝶啊”
它们等不及了从嗓子眼一只一只往外飞 它们飞到你那边来了吗 你感受到了吗
周雨一直垂着的手终于抱上了樊振东的腰 然后他感觉到有什么划过自己的脸落在了樊振东的肩上
樊振东感受到了肩上传来的湿意 他想说周雨你别哭啊 却先一步听见了周雨带上了鼻音的
“看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