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头来过
李开出狱那天清晨,没有一个亲人来接送,他一个人走出那个关了他五年的牢门。
黄色的落叶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李开路过熟悉的街道,印入眼帘的是一片金黄。他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这样鲜艳的颜色了,五年的时间里,活着和死去并没有太大区别。他慢慢地往前走,还记得回家的路,可是他不想回家了。五年的牢狱生活,他唯一想念的是早早就离开他的妈,而他那个成天酗酒的老爸没有一次来过,家于他而言早已不复存在了。
没有家,去哪呢?不知道,一直走,走到哪就去哪吧。
清晨的街道没有行车,远处的清洁阿姨一个人清扫着街道,金色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不声不响,扫过的地方还会有落叶飘落。没有喇叭的噪声,只有那一声声扫把与地面的摩擦声,像秋日里的晨曦,温暖而舒适。或许也只有他能这么想。
曾经那个最好的死党,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李开还记得他家在那个地方,或许他该去看看。
走到他家门口,那年一起种下的那株盆栽已经爬满整个阳台,铁门没变,地毯变了。他按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他妈,关门的也是他妈,中间只有一句话,我儿子去外地读书了。
李开被关在门外,见不到死党,只看得到盆栽,还是那年那一株,只是长大了。
苏醒的城市恢复嘈杂,街上的上班族白衣黑裤清一色往前走,急速的步伐赶往地铁站。他们都知道自己要去哪,只有李开不知道。
他漫无目的地走,从日出到日落,他想或许他该去看看五年前那个女孩。可是,茫茫人海,哪里找得到呢?
见不到想见的人,那就只能靠想象了,或许她也过得不错吧。
想念的人已离开,想见的人见不到,大概这世界也已经没有什么可留念了。
走了一天,熟悉的地方都已走过,天桥是最后一站。傍晚的江边凉风习习,李开望着桥下波光粼粼的江面和远处微微闪烁的霓虹灯,想起五年前,他为了解救一个陌生女孩活生生将那个试图侵犯女孩的酒鬼掐死,并将尸体从天桥上抛下,随着江水冲走。他自顾着摇摇头,往事都已经淡然,谁也不会再去想。做过的事也不再后悔,即使再来一次,依旧会是同样的选择。因为他恨酒鬼,恨所有酒鬼,最恨害死他妈的那个酒鬼。
判刑的那天,女孩没有来为他辩解,死党为他请了律师,未成年的他避免了死刑却被判五年。五年的牢狱生活,他没有痛苦,只有想念。
小学的课本里,有一首诗叫《假如生活欺骗了你》,他记得有这么几句:
“假如生活欺骗了你,
不要悲伤,不要心急;
忧郁的日子里需要镇静,
相信吧,快乐的日子将会来临。”
忧郁的日子已经过去,快乐的日子却怎么也回不来了。天桥底下的水在恐吓一个生无可恋的人,远方的霓虹在挽留一个想要离开的人。但这一些在他决定来天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了说服力。
爬上栏杆,闭上眼睛,这尘世的一切再与他无关,他将去另一个地方,从头来过。
从头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