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十年爱情买卖》1．6亦真亦假
1．6亦真亦假
周一的早上，张捷无精打彩地走进办公室，然后机械式地打开电脑，把上周的图纸再更改一下。“在吗？我回锦官城，今天有没空？请你吃饭。”电脑突然跳出了条陈墨的消息。张捷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盯着陈墨的账号和头像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差不多有半个多月没有在网上碰到了，她已经把陈墨归纳到骗子的行列了。
想以上一次见网友的狼狈经历，张捷把地点订在了市中心人来人往的西式快餐厅。下班后自己一个人悄悄地去，对着王琳和徐春红则一点风都不漏。她已经想好了，如果那人和照片上一样，那她就承认自己是苏珊，如果不一样，那就只是自己来这里吃顿饭而已。推开玻璃门，人来人往的餐厅和里面明亮的灯光给了她勇气。见到不远处有人朝她招手，蓝色的衬衫外面是件灰色的毛衣，斯文中带着帅气的脸上挂着一幅黑边的眼镜，完全符合照片中的那个头像。
陈墨先开口说“HELLO”，跳入张捷脑海的第一个词是海龟。两人面对面而坐，话题绕到了那份报告，陈墨从随身的口袋里递了瓶带着粉色蝴蝶结的香水给张捷说是谢礼。“不用这么客气啦！”张捷接过来香水看了眼，没有用过牌子却是她熟悉的，百货大楼里摆在非常显眼的位置，小小一瓶价格不菲。
“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上次真是谢谢你。”陈墨脸上的笑真诚得多。他是看到最后一页的价格才知道一份十多页的报告竟然要一百多人民币，在美国似乎顶多一块美金。父亲不会用数码相机，他试着求助这个网络上素昧平生的女孩，没想到张捷不但爽快地掏钱帮了这个忙，还绝口不提钱的事。
“及手之劳啦，我上班的地方刚好在那附近。”张捷竭力压制着小兔撞怀般的心跳，非常淑女地露出八颗牙齿。这段时间王琳回来得晚，她和徐春红因为那天的吵嘴，彼此都都很少说话。她没有开口是因为觉得被骗而难过，徐春红竟然也破例没有主动跟她说话。张捷注意到徐春红这几天经常一个人在房间里发短消息或是对着手机傻笑，张捷觉得徐春红也许真的谈恋爱了，当然她完全不会认为电话的那头是个有钱的白马王子。
饭后张捷谢绝了陈墨送她的提议，独自跳上公交车，对着站台上朝她笑着点头的身影轻轻挥了挥手。公交车载着人远去了，陈墨没想到自己回到锦官城又记了那个身影，同样的英文名，同样有一双纤细漂亮的手，还有同样对送你回去这句话心存忌讳……陈墨对着远去的公交车摇了摇头，回转身朝另一边走去。
离开的这么多年，锦官城的变化不算太大，置身华灯齐放的街头，人的心情也随之变得明亮。恍然间忆起那次焰火般的遇见，就像这闪烁的霓虹美伦美奂却抓不住。陈墨深吸了一口气，三年整整一千零玖拾天，费城距离锦官城已经超过了15000多公里，那宛若梦幻的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张捷打开出租房门嘴里还轻哼着歌，徐春红照样吃着她的辣椒伴白饭，王琳已经在单位吃过了正沙发上梳理着她那头引以为傲、黑瀑一样的直发。朝两人拿出了陈墨送的那瓶香水，在羡慕和惊叫声中，张捷的脑海中冒出了把陈墨这个海龟攥到手里的心思。陈墨真实出现在她面前，帅气，幽默，看上去极有教养，张捷心动了，更重要的是陈墨留学归来，看上去似乎非常有前途，她一直觉得前途和钱途是相等的。
公司突然对所有在售的楼盘价格进行了调价，很多甚至上涨了30%。虽然价格调上去了，可是生意却非常好。不知道从哪里一下子涌出这么多人买房，而且越涨越买，公司有些楼盘甚至出现大家抢的局面。徐春红经常在售楼处忙不过来，一天要接待几十个客人，成交率也明显上去。随着中国的楼市开始了第一波的大热，她的平均工资也突破了3000块。
“我们楼盘今天又调价了。”徐春红和伊科还是维持着不咸不淡的联系。伊科时不时会找她出去吃吃饭，喝喝茶，电话里两人会聊聊房子和楼市。
“你想不想趁早买一套？”伊科嘴角带着笑意在电话的这个略带试探性开口，许志高预言的时间都近乎精准。
“我怎么可能。”徐春红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这么点工资，养活自己都成问题，三四十万一套房子，不吃不喝自己得干三四十年呢，想都不敢想。
“咚咚……”电话还没讲两句，敲门声突然响起来。“你等我一下，有人敲门，可能捷又忘记带钥匙了。”徐春红一边跟伊科讲着电话，一边跑去开门。“小徐啊，你看这什么都在涨价，下个月开始，你们的房租涨一百块钱。”门打开迎接她的就是房东太太面带笑容的涨价。
“啊，还要涨啊？你不能三天两头涨价吧？”徐春红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三个月前，房东刚涨了一百，理由是有人出这么多钱租。一年多的时间房租已经从七百五涨到一千二了，比售楼处的房子涨得还快。
“我这不是也没有办法，现在什么都在涨价，油涨价，盐涨价，大米涨价，水电煤气都涨价了，连买包卫生纸都涨了五毛呢。你自己考虑吧，反正不住就马上搬走，有的是人租我房子。阿姨给你涨一百已经是给你面子了，隔壁刚搬来的涨两百呢。”房东太太的脸色沉了下去，转身去敲另一个房门。
“我知道了，我跟我同学说一下。”徐春红无力地关上了门。她不敢反抗，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租房子能住哪里。
“怎么了？谁找你？”伊科故意在电话里追问了一句。其实房东的声音很大，手机又漏声，两人的谈话一字不差通过手机传到了他耳朵里。
“房东上来说要涨房租。三个月前她刚刚涨过，哎，你知不知道我们都有押金给她，她每次都要提前半个月来收租金，每个月来收水电费时，也要多收几块钱……”徐春红忍不住向伊科抱怨了几句。
“钱是个好东西啊。”伊科在电话的那头笑了，似乎连上天都在伸手帮忙，他觉得时机很快就要成熟了。
徐春红说完再见后把手机轻轻放到一边轻轻叹息了句“只是个外人”。伊科可以很大方请她吃喝玩乐，却不会给她钱，更没有送过她任何礼物，手机是唯一的例外。
徐春红翻开钱包看了看，里面只有几张零散的钞票，银行卡里也不到一千块钱。上个月在小米的劝说下，咬咬牙给自己买了套两百多块的衣服。买完衣服第二天，妈妈张来娣就打来电话说爸爸身体不好要去医院，徐春红把身上的钱全部寄回了家里。当然她并不知道妈妈口中的爸爸身体不好只是太累在家休息了两天而已，张来娣是觉得徐春红在外面乱花钱或者私藏了钱，便时不时编点借口试探她。
抬头看看这个只有四十来平米的房子，隔了两个小小的房间，灰色的屋顶白色的水泥墙头，地上还有几处磁砖都裂开了条缝。屋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了，但能遮风挡雨。每天上完班拖着疲惫身体回来，小屋至少能提供一个休息的地方，一张睡觉的床。虽然房东经常三天两头来敲门，没事也要进来看看，名义上是说来看看磁砖有没有被弄破。徐春红清楚房东最主要是来看看这三个女孩有没有留男人过夜，还有就是想找个借口通知涨价或者干脆就是找她们要钱。收水电费，明明国家五毛三一度的电费，到房东这里，那就要一块钱一度了。不仅水电费贵了，房东还经常随意涨房租，利用各种明目收钱。比如徐春红她们不用电视机的，但房东就是一个月要收五块钱的有线电视费，理由是这个房子开通了。
一个很难相处的房东，每次来都是趾高气扬，看向三个女孩的眼神总是带着轻蔑，租了她的房子，仿佛是她对三个女孩的施舍。徐春红非常不喜欢和这个房东相处，但如果不和这样的房东相处，那又能住到哪里去呢？在锦官城这个特殊的城中村农民出租房中，各个类似鸽子笼一样的房间里，居住着无数和她一样的打工者，每天还不断有新人从全国各项涌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