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与生命握手言和(11)

我的公公快七十岁时还和他们整宿整宿地战.斗麻将，婆婆也毫不示弱，他们最大的特点是都不服老，公公总说他正在壮年，所做皆壮年之事，我当时佩服至极。只可惜他72岁的时候得了胰腺癌，晚期，去世了，走的很遭罪，我不知道和他的这种壮年行为和思想有没有关系，熬夜、不好好吃饭是肯定的了，他一生最热爱的食物居然是爆米花和大豆腐。

而我的婆婆六十岁之后经常头疼脑热，三两天就去楼下的小诊所打吊瓶，那小诊所最后好像是她家开的一样，来去自由。婆婆七十三岁时得了一种很奇怪的病，叫渐冻症，这种病肌肉越来越萎缩，全身的功能逐渐丧失，大姑姐最后只能把她绑在椅子上，儿子见过，说奶奶好可怜，她也很早地离世了。

他们的一生都很辉煌，但也绝够奇葩。

说到打麻将，它才是真正的祸源，因为这家人打麻将不是单纯的娱乐休闲，而是决.战输赢，也是彼此较量财力、物力、能力和权力的地方，谁和谁上一个场、谁输了、谁赢了、谁打麻将时说错了什么话、谁和谁又争论了什么事等等等等，都可能成为他们战.争的起因。结果就是打着打着突然就吵起来，吵着吵着麻将子就飞了起来，不知道会飞在哪个人的头上、身上，那个人生气了就把桌子掀翻在地，接下来就可能大打出手了。

我去劝架，实在不知道该劝谁、怎么劝，两个大男人气愤至极牛一样扭在一起，眼冒凶光，就连我那干巴瘦的大姑姐都敢参战，那气势，那勇敢，真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后来我也习惯了，因为几日之后他们很可能就和好如初又坐在一桌打麻将了，只是保不住还会再发生什么新的战争。

蒙智算是他们家最不善战的，我想主要的原因是他不具备任何战斗的资本和能力。但他骨子里好斗的个性依然存在，因为他和我的战.争逐渐拉开了帷幕，血缘这个东西真是无法逃避。

所以我一直在各种战.斗、争吵中成长，我有时不知道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它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也许死亡才是最好的解脱。

我越来越喜欢逃避，越来越渴望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私密空间，那时候，我对这个空间的需求特别强烈，所以即便如此破旧的一个小房子也让我心生一种欢喜。后来我想了一下，这大概就是人的安全感，也是渴求自我与自我和谐相处能够自洽的心里舒适感。这是任何旁人都不能够替代的。

适当的孤独和距离感，也许每个人都需要，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就弥足珍贵。

我对这个破房子倾注着我的温情，因为这里面的一个碗、一条毛巾、一块桌布都是我精挑细选的，是我极喜爱的，它们可以不多、不够奢华。

最主要的是无论我在里面做什么都不用再费尽心思地去考虑别人的眼光和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