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小
从理发店走出来时,我摸着有些刺手的后脑勺,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我的发小。
距离上一次回福建已经不知道是多久前,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将我们分隔两地,她还留在我们一起长大的故乡,我却已经渐行渐远到了香港读书。
还记得那时我们都小,每天走在村子里的泥地上,上蹿下跳地爬着斑驳的石墙,踩着落叶沙沙作响,嬉闹着直到黄昏才恋恋不舍地回家。
她一直都留着一头不到耳朵的短发,言行举止都活像个假小子,能够爬墙回家就坚决不会走路回家,而我却是蓄起长发,绑着又高又长的马尾,甚至有些恐高,或许你只会觉得她一定是个直率的姑娘,可只有我知道,她的个性温柔又乖巧。
因为这在家里的阳台上喊一嗓子就能听见的关系,我们几乎从未用社交软件说过话,所以分别后,我联络她的次数其实算不上多,一只手便数得过来,等母亲问我还有否与她联络,我才猛然想起,我们已然三年未见。
我未曾参与她的十八岁生日,她也未曾参与过我的十八岁生日,我们错过了对方最重要的成年礼,我为此感到遗憾和迷茫。离开了家乡已久的我,早已不似从前那边纯真。我在陌生的环境中结交了新的朋友,而她的生活环境也与我截然不同。
而关于她家道中落、母亲患上精神类疾病、父亲讨债诸事,我也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我曾唏嘘过世事竟如此瞬息万变,也痛心为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人身上,甚至为此暗自流过眼泪。
这样的我们,还有资格回到从前吗?
可当我见到她时,这一切悲悯、不安、茫然又好像消失了。
我隔着手机屏幕,见到远在十万八千里的她。
当年的假小子却蓄起长发,乌黑的发丝垂挂在肩头,而我却将头发剪成了干练的模样,耳朵上甚至还多了四个耳洞,我们之间好像都随着长大变了许多,一时有千言万语如山泥倾泻,当中混杂着我的几声哽咽。
我从未想过分别能让我如此思念一个人,那些被时间冲淡的回忆一下如浪涛般汹涌而来。
她还是笑着,和从前那般有些含蓄,将手握成拳捂在嘴边,听我说着趣事,回应我的思念,与我相约见面时要去逛街,去看电影,去打耳洞,誓要将我们之间被疫情偷走的时光弥补。
我靠在落地窗旁,从三十二楼往外眺望,那天的夜空一改往常的雾蒙蒙,繁星点缀,熠熠生辉,环绕着一轮正圆的月亮,一如小时候见到的那般明亮、皎洁,令我想起那句名传千古的“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我终于不再害怕我们之间有隔阂,因为此时的我才坚信,那些相处过的回忆,对彼此的挂念,都将永远存于心中,无论我们走多远,分别多少年。
一如那天真烂漫的童年,我们对彼此的爱从未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