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后

当我结束了整个白天的忙碌，走出车间，呼吸着从早晨蔓延到晚上的雾霾，我重获自由。

人不能总是紧绷着弦，也不能总是闲着。工作或者职业给了人们一个劳逸结合的机会，工作时全心投入，下班后卸下包袱。每天瘫在沙发上并不能使你快乐，紧张过后的放松才倍感幸福。

单位食堂的饭，吃到一半就凉了，椅子还没坐热乎就得道声晚安。从下班到晚饭结束只需要半个小时的工夫，趁着天有亮色，我需要赶紧钻回宿舍，回到并不太暖和但只属于我的私人空间。

宿舍门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梧桐，另一棵也是梧桐。树上落满了小鸟，左边是麻雀，右边也是麻雀。小鸟捅下两片树叶，一片金黄，另一片也是金黄。

梧桐树的大叶子，我们都喜欢踩，小鸟们也不例外。俗话说：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凤凰是传说之物，如今梧桐在北方随处可见。经过了世世代代，小鸟们怕是早就抛弃了恐惧凤凰的基因。一棵梧桐树而已，你栖得，我也栖得。反倒是有种王谢堂前燕飞入百姓家的意味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雀儿们跳来跳去，影影绰绰，叽叽喳喳，两棵树被它们站满了。尽管只是麻雀，尽管数量很多，可它们叫起来却不让你觉得乱，骂它是噪音，仔细听，似有韵律在其中。我不通鸟语，不知道雀儿们聊天的内容，但恐怕与人无异，在这个下班回家的当儿，或是在总结一天的经验，或是在呼朋唤友商量着晚上吃什么。

梧桐的叶子铺了一地。我之前就总是好奇这些叶子落下时的姿态和来由。小学老师告诉过我，秋天到了，叶子黄了，它们自然就在树上待不住了。我还学过很多描写落叶的课文，又是忽忽悠悠，又是飘飘洒洒，又是天鹅舞，又是胡旋舞。但我的好奇心并不能保持到下课以后，铃声一响我只会去踩落叶，听它们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比踩雪安全，也更易得。

十一月是一学期的中间，开学有一段时间了，离放假和考试也还远，这个时候最适合产生一些天马行空又有连续性的想法。就像是晚上七点半到八点的时间段，晚饭吃罢，睡觉还早，就这一疙瘩的时间，最是惬意；也像是牛的脖仁，就那么一点，别大口吃，细嚼慢咽才得个中滋味。我并没有做以记录，我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是不是大多产生在这个时候，现在工作性质的特殊也令我无法感知正常的作息。一年中的节点再也不是过年，春夏秋冬也变得无所谓。好在我倔强的生物钟还在拼命抵抗着现实的侵蚀，它恪尽职守，让我在早晨醒来，夜里睡去，无论是迎着朝霞下班还是映着群星上班；它令我在春天好动，夏天热烈，秋天悠然，冬天蛰伏；它令我在不同的时候拥有不同的心境，看不同的书，写下不同的文字。

趁生命的律动还在蓬勃，我总不能浪费这好光景吧？雀儿们又踢掉了些叶子，我看不出叶子对树的留恋，也看不出对大地的向往，它们只是不紧不慢地落下，迎接自己的命运。有人从远处走过来，越来越近，我转身钻进宿舍里，想象着雀儿们过后会一起飞走或者渐渐息声，世界重归宁静，但见星罗棋布，一片湛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