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故乡的老榕树
散文丨故乡的老榕树
文图/城北听雪
说起榕树,它在赣南往往伴随着村落而生。任何一个贴近自然的村子,如有一两棵百年以上的古榕树,那是相当的幸事。
在家乡,也有棵百岁以上的老榕树。晨昏守望中,它见证着村庄生生不息的古老记忆,成为人们“相看两不厌”的绝佳风景。
弓里村,老巷头,我家当年祖屋的后面,就是那棵300多年的老榕树。它的左边是巷子,右边也是巷子,这棵榕树下,以前守着一大排牛栏猪棚,往前走不远,就是大片的水稻田。
榕树像是一个词牌,守在村里,守在村民种田必经的路上。它矗立在那儿,几百年岿然不动,静静地指向天空,消散着一种性灵之气。榕树成了村里的风景,村庄成了榕树的故乡。弓里村,也因为这片榕荫而平添了几分神秘气息。
九月的午后,好像一段失而复得的记忆。十几年前,我骑着摩托车带着孩子,每天自树荫下而过,穿越这里的大街小巷,以至于路上哪个地方有坑洼,都知道。
人在旧居之中,旧居也在人心中;这里有往事和记忆,梦想和信念。
那棵榕树依旧枝繁叶茂、绿荫蔽日,它的根须已经撑破树坛,自夹缝中奇迹般地长出一棵新树,它奋力高擎起的绿,四处铺展,一如腾然升起的祥云。
世界在它的树梢上喧嚣,有风的呜咽,草的颤动,鸟的飞翔,老人的咳嗽声以及蹒跚的脚步声。这些生命走过的声音,隐约而清晰,细微而执著,浸透在心里。
巷子里的时光依旧是慵懒的。那清一色的旧居、青石板路面,泛着悠悠的光,世界在这里仿佛没有发生多大变化。这些老巷子并不华丽,甚至有些土气,却带着淳朴的生活气息,充满了时间沉淀下来的静气。
装满往事的旧居,空荡荡的。斑驳的土墙下,一只土狗在假寐;屋后拐角处,一只白猫怯生生地探出头;屋顶的瓦釜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只灰雀在墙头上一动不动,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那些随风消逝的人和事,都消散在无尽的时光中了。这条巷子,这条生活过多年的巷子,竟成了世界最深的地方,就像神的宫殿。
那个镂空的砖墙小院,掩映在榕树下,这里是黄阿婆的家。老人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温煦的阳光在她的脸上,抹了一层淡淡的光晕。她平静地望着远方,仿佛这里只属于她一个人的时光。
黄阿婆今年八十多岁了,从南雄大塘嫁过来的时候,这棵榕树就有200多年了。街坊说,老榕树下风水好,住在附近的人都长寿,有福气。阿婆的小院,几乎快被榕树遮严了,还是舍不得砍。就连阿婆旁边的这棵木棉树,也有百岁了,它与榕树相聚相生,构成了这个村子古老的气脉和神韵。
寸木成树,树因村而生,人依树而居,天籁和谐的生活记忆里,这些树成了阿婆生命的祖地与乡愁。
村里原来还有好多老人,有的老去,有的随子女去了外地,只有逢年过节,才偶尔回来一趟。但只要一回到村子,都不约而同地提上鲜果,围着树圃焚香祭祀。也许,人在一个地方生活久了,也成了那儿的一棵树。
此刻,黄昏来了,斜阳挂在屋角,弥散的光晕笼罩了院子。偶尔有卖豆腐花的外乡人,挑着担子从树下路过,叫卖声悠远嘹亮,响彻了整条巷子。几只鸟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声音清脆婉转。一两朵木棉花,飘然而落。
阿婆依旧望着远处,平静悠远。她是望着时间深处吗?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在秋天,欣赏这些满目的繁花,如同审视满目的生命。
其实,村庄,榕树,我们都是时间的一部分。也许,时间的深处是记忆,是空间,是想象,是怀念,是爱和温暖,是穿过人生的细节和生活的碎片,是各种悲喜交集的地方。
家乡还有多少被我们遗忘的角落?
一棵榕树的上游是另一棵榕树,一个村庄连着一个村庄。一棵榕树,就是一个村落,一个家族,一段集体的记忆;每一片树荫下,都收藏着一段历史;每一棵榕树,都是一脉根,一缕乡愁和一群人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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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城北听雪写于2019年9月22日晚上,本文所配图片为本人所摄,未经同意,谢绝转载挪用,侵权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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