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

        就像许多人做过相同的梦，最近的入睡总是伴着一种没有结果的思考，日子在哪天结束？结束之前，我还能否扮演好自己的角色？还有一些衍生问题，像是我的角色有哪些？哪个重要？哪个可以舍弃？诸如此类对现实生活——明天早餐吃什么——等等没有任何帮助的问题。

        对于个人而言，这类问题深夜来访时，深藏于灵魂中的另一个我就会闪身出来进行自我否定，不然，又怎么会有这些问题。偶然间的自卑，自怨自艾，一些下意识的冲击映射在夜晚，便有了那半睡半醒时叩击心灵的担忧、疑问。

        意识模糊，思维却清晰，所以，对于这些问题，我的回答仍然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嗯，我现在努力还不晚，未来一定会比现在强”。希望和理想总要坚持，不是吗？

        小兰在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这个家，我们很喜欢她，一条斯塔福郡斗牛梗，活泼可爱，性如烈火。她的鼾声已伴我多年，以至偶尔没有这声音时，我会难以入睡，但可以肯定的是，我有轻度的神经衰弱。也许，这就是习惯。转过头，看着熟睡的妻子，她又忙碌了一天，而自己仍是虚度，还是不确定今天是星期几。她睡的那么沉，想来在我眼中的轻松的洗衣做饭，各种家务是繁重的。我感觉到这种羞愧的情绪在黑暗中的成长速度惊人。这片沃土上还萌生出了许多其他想法。比如，我并没有遵守承诺——努力工作，好好赚钱，用心经营爱情，给他一个幸福的家。用那句话说，我终于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还有父母。前一阵子，朋友的父亲住院做了一个大手术，看望他时，朋友对我说，父母老了。那位年纪并不大的老人的枯黄面容以及朋友的叹息，使我对离别更加厌恶。同时，希望岁月放慢脚步的愿望也愈发强烈。我开始担心自己不成熟的心智，不突出的能力，能否应对生命的残忍。事情终会过去，可有些成长的代价太过昂贵。

        入睡前最后想到的就是死亡，半睡半醒间，这个词语所呈现的画面感总能让人短暂的极度清醒。对于我这样一个从小接受无神论、唯物论教育，但同时更愿意相信妖魔鬼怪就在身边的人来说，死亡就像一扇沉重的门，无法回头的门，如果迈了过去——当然，迈与不迈是由不得我的——身后的一切将与我无关。这是一扇直插头顶黑暗的大门，像是厚厚的晶莹剔透的坚冰所铸，阻断了今生与来世。流芳百世、遗臭万年对于一个游荡在新世界的普通人已不再重要，擦肩而过的那些灵魂中，也许就有曾经先你而来的亲人，朋友，你们共同期待那扇门再次打开。

        天亮了，我回来了。

        天亮了，我未曾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