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大柳树

奶奶家门口有几个大柳树，现在记不清楚了，应该是三棵树。这个柳树不是平时常见的垂柳，而是树枝向上生长的河柳。

我是好多年后才知道，垂柳更加常见的。

大柳树都高达粗壮。一个成年人是抱不过来的，两只手掌还差一点点距离。我是一个小孩，就更加抱不过来了，只能望树兴叹。

柳树树干上都有巨大的树瘿，好像是驼背老头的后背一样，看着让人印象深刻。

春天的时候，柳树开花，花穗和我的小拇指差不多长。奶奶说柳树芽和花穗是可以吃的，饥饿年代，这都是可以救命的粮食。

我们本地的习俗，农村人办丧事孝子贤孙泼汤路祭的时候都要手持一根“哀杖”，四十公分长的柳树枝做成的。但是村里的柳树并不多，每当村里死了人办丧事，执客（主持丧事的人）就会来到奶奶家门前，搭上梯子上树，砍下来很多的柳树枝。树枝的树皮还是绿色的，被当场砍成哀杖，带走，留下一地的柳叶残枝。

我印象中有一年我们村死了三十多口人，那一年奶奶门前的柳树快被砍秃了。这些哀杖，最终会被插到坟头前方，烧纸祭拜的方向，组成一个造型，一丛柳树枝条挤在一起。可能这是在象征被埋葬的逝者的孝子贤孙吧。

所以柳树枝是从我奶奶家门口，最终去到了村里东南西北各处的新坟前面。我爷爷还经常被执客邀请去抬活。所谓的抬活，就是抬棺材。我爷爷接近九十度的龟腰驼背，不知道如何能与另外的五六个人配合，抬得动上千斤的棺材。棺材里面为了增加重量，据说加了不少土坯。

听我爸爸说，现在不允许自己私自建坟了，村里人死了都要到东边哪个山头上的公共墓地安排。

奶奶家门口的大柳树，后来被砍了，柳木不容易储存，巨大的树干和树枝不知是烂掉了，还是被当成柴火烧掉了。

据说柳树年岁多了会有妖怪树精附身。我没有见到过。回想起小时候，坐在柳树下的沙地上，奶奶带着老花镜做针线活，缝衣服或者换洗被套，我的心情是平静愉快的。

直到现在我好像也没有吃过柳树芽，到底是什么味道。好像奶奶专门做过吗？我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