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儿挂在树梢
月儿挂在树梢
文｜沐雪
夏夜里，大山里静悄悄地，偶尔，可以听见各种动物的嘶叫声。月儿渐渐升起来了，银色的圆盘，贴着对面的山脊，缓缓地爬上树梢，像是山神门前悬挂的大灯笼，把整个山谷照亮。
山谷里，有一个四四方方的宅院，住着叶子和花儿的一家。此时此刻，阿爹，阿娘都不在家里，去山那边趁着月色插秧去了。
“哥，我饿啦！”
“再忍着点，再喝碗水吧，等你喝完，阿爹阿娘就回来了……”
“哥，我都喝两碗了，喝不动啦……”
“那就继续唱歌，唱着唱着就不饿啦……”
“额……”花儿张开嗓子，又开始唱起来，不过声音越来越小，“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
“咋不唱啦？”
“哥，我想娘啦，咱们去找爹娘好不好？…”
“哎，真麻烦，都快三岁啦，还粘着娘……好吧，好吧……”叶子终于决定带着花儿去找爹娘去了。其实，叶子也想爹，更想娘。他也很饿，但他觉得自己作为男子汉，必须撑着等着爹娘回来。
“好嘞，好勒……”花儿，欢呼的叫了起来。她踮起脚尖，抱着哥哥的脸，轻轻地“啵”了一下。
“羞羞……走吧。”
“吱吱嘎嘎……”厚厚的已经有些腐朽的宅门，终于被叶子费了好大得劲推开啦。两个鼓起的小脸蛋早已憋气涨地通红。
外面，吹着清清凉凉的微风。门口一颗大槐树，树叶子“呼啦啦”的摇曳着。地上影影绰绰，斑斑驳驳的光点，闪闪烁烁，像流动地碎银。
“小花，站着做什么，怎么不走啦？”叶子，轻轻地推了一下面前发呆的小花。
“哥，你看，你看那是什么？”花儿举起稚嫩的小手。
花儿，就在哥哥转身关门的时候，四处张望。她摇摇地看见，在山涧下的水塘边，有个红色或许是黄色的，似是毛绒绒的动物，却又是个人形，蹲在水塘边，不知道是在喝水，还是在戏水。
“呃，是大野猪吧？”叶子迟疑了一下，心里，却“咯噔”地犯着嘀咕——这是山鬼还是水鬼呢？常听阿爹讲，这大山里有很多精灵。有土生的，也有水生的。或许，都不是，是猩猩猴子也说不定，叶子这样在内心安慰着自己。
“走吧，走吧。”叶子攥紧了妹妹花儿的小手，“别怕，有哥在呢！”
山涧里，横着很多水田，整齐地排着队，直到那边的山腰，似是在朝拜山神，听山神训话。
叶子和花儿必须先越过一道田埂，再穿过一条小溪，到对面山脚边的小路。只是田埂上长满青草，把田埂都藏起来了。叶子和花儿，高一脚，浅一脚的在田埂上，缓缓踟蹰着。叶子走在前面，花儿紧紧拽着哥哥的背后的衣角，跟在后面。
水田里，青蛙不知疲倦，一直“呱呱呱呱”地唱着歌。草丛里的蛐蛐儿们，似乎在表达不满，也一直“霍霍”，“唧唧”的孱和着。
突然，从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激起一朵水花，在水田里荡起一条蜿蜒的涟漪，远远地去了。叶子吃了一惊，险些摔倒，最后关头，稳稳地站住了。他知道妹妹在身后，拽着他，如果他倒下，妹妹也会跟着倒下。
“哥，是什么啊？”花儿，还小，还不知道世上有蛇。
“是虫子，在游泳呢。”叶子镇静地回答，却忘记了妹妹最怕虫子了。
“啊……”果然，花儿尖叫起来，似乎要哭啦，“哥，我怕——”
“不怕，哥会保护你的。”叶子，转身抱了一下妹妹。他紧紧的捏了一下小拳头，继续前行。
“花，你要怕就唱歌吧，唱着唱着就不怕了，”走在前面的叶子想了下，说道，“你听，这青蛙和蛐蛐都在唱歌，它们怕黑夜，但只要唱歌就什么都不怕啦！”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于是，山间里，响起了花儿那清脆的歌声，唱着唱着，叶子也跟着妹妹唱起来；唱着，唱着，这歌声越来越嘹亮，在山谷里悠悠回荡，仿佛再已听不见那些聒噪的蛙声和蛐蛐音。
终于，他们跨过最后一道小木桥，到达了对面大山脚下的小路。
月儿挂在树梢
路边，有陡峭的岩壁，有黑漆漆的灌木丛，还有很多郁郁葱葱的树：柏树，桦树，松树，还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它们在月光下，在山路上留下一团团黑影，随着山风微荡，游弋。
这条上山的路，虽然，坡度很大，蜿蜒曲折，但比较平坦。叶子和花儿走得很累，很慢，但很顺畅。他们气喘吁吁，早已沉默下来，不再唱歌。
“歇会吧，花。”到了山腰，叶子对花儿说道。
“好的，哥哥。”花儿紧挨着叶子，坐在山腰的大石头上歇息。
“哇哇，呀呀……”这个时候，山上陡然响起了凄厉的叫声，接着还有“嚯嚯”地翅膀拍打声。月光下，只见一团黑影从山顶掠过，不见了。听声音，那应该是一只老鸹。花儿，此刻紧紧地抱着叶子，有些颤抖，没有说话。
叶子，心下也是一紧。但是，在山里生活很久，他早已听惯了这种鸟叫。他学着娘的样子，轻轻地拍着妹妹的脊背，一边拍一边说：“花儿，不怕，是鸟儿在唱歌。”
休息了一会，叶子和花儿起来继续上路了。山腰下是却是一条笔直的下坡路，很宽敞，还有板车车辙的痕迹。叶子和花儿，突然欢呼起来，一起向山下跑去。因为他们知道，爹娘肯定在山下那些水田里。
“哥，你瞧，那里着火啦！”花儿，突然停下脚步，望着路边不远处几处小土包。那是几座不知道什么年月埋下的坟茔。此时此刻，那里，似乎有点点火光，明明灭灭，时高时低，时近时远，隐隐约约，闪闪烁烁。
“啊？……”叶子听妹妹一说，突然哆嗦了几下。虽然，这种“火”，他以前听阿爹阿娘说过，是人死后，骨头上的磷在燃烧。在夏夜，山里也常见。但那个时候，爹娘在身边，自然不怕。这个时候，他心里不免有些畏惧了。他强自镇定下来，知道妹妹是不懂所以不害怕，自然不能明说。
“那不是着火，是好多好多的萤火虫在飞……花儿，你想爹娘吗？”
“想——”花儿不明所以，使劲地点点了小脑袋。一双幽黑的大眼睛，点缀着两个小小的亮点，是天上那已爬高的月儿。
“那就赶紧跑吧……哥哥和你比谁先到山下，你要赢了，哥哥送你一个鹌鹑蛋。”叶子经常在山上草丛里掏鹌鹑蛋，回家给娘做美味的煎蛋花。
于是，叶子和花儿继续奔跑起来。他们都很幸运没有被山石绊倒。到达山脚的最后的一刻，叶子故意放慢脚步，让花儿先到。花儿很开心的叫道，“哥哥，你欠我一个鹌鹑蛋。”
“嘿嘿……哈哈………”叶子一直笑着，刚才的意外，他心中早已不再胆怯。
山下，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池塘，非常的清澈明亮，像是一面明镜。一轮皎洁的月儿，倒影在水里，依稀可见白色的云朵，还有忽明忽暗的点点繁星；还有那巍巍峨峨的山峦。池塘边上有一块黑漆漆的大石头，因为常年有人在这里洗澡，洗衣，洗菜，变得有些光洁，圆滑。上面还有一条毛巾，只不过有一半在水里，也不知道是谁忘记拿啦。
叶子留意到了，他才不会冒然靠近去捡。阿娘曾和他说过，有的水鬼，为了找替身，故意幻化成手绢，毛巾，纸币之类，飘在水面上，诱惑人上当。他也曾想过，阿娘可能是为了不让他玩水，故意吓他的。但万一是真的，那可大大的不妙了。
“花儿，继续唱歌吧，爹娘听见了就会来接我们的。”
“好，”花儿觉得马上要看见爹娘了，很开心地，蹦蹦跳跳，边走边唱：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
果然，不一会，远处走过来来两个人。“叶子，你怎么把妹妹带到到这里来了？”
叶子听出来，这是阿娘的声音。妹妹花儿早已张开双臂飞了过去了。
“花儿，饿了，她想娘啦！”叶子撅起小嘴，气鼓鼓地，虽然看见爹娘，他也很开心，甚至想和妹妹一样飞过去，扑在爹娘怀里大哭一场。但是他偷偷地摸干眼泪，倔强地咬着嘴唇，没有动。
直到阿爹走过来，一下子把他举过头顶，让他骑在脖子上。叶子这才揪着阿爹的两只耳朵，颇有些得意地“咯咯”笑起来。
“叶子真勇敢！走！咱们回家。”阿爹说道。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山间又响起这清脆嘹亮的歌声，似乎还夹杂着那银铃一般的笑声，一起在山谷悠悠荡荡，直达天际，一直飞到月亮上去。
月儿挂在树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