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的十年

汶川地震已经过了十年了,十年里,四川这片土地依旧时常摇晃,有人说:摇着摇着就习惯了。我在想要怎么要怎么对灾难习以为常,即使是轻微的震感,你也不知道是不是在你不远处的地方有人在经历着人间炼狱,或者下一秒你头顶的天花板掉下来然后世界粉碎。
汶川地震时,我在读小学,那天下午很静,一群十一二岁的小孩趴在桌上睡得沉沉的,桌子晃来晃去时我们都睁着双眼惶恐地望向老师,然后被推推搡搡出了教室。教学楼的瓷砖刷刷地往下掉,一个老师抱着我们哭得很厉害,那时连地震都不知道为何物的一群小孩惊于眼前发生的一切,却不知道在不远处的另一群小孩正在经历人间炼狱。后来我们停了很久的课,爷爷在大院旁的池塘边搭了很多帐篷,大院的孩子们在余震的晚上能看见好多鱼从小池塘里蹦出来,电视里全是黑黑白白的画面、残缺不全的家和人,到哪都是一张张面色凝重的脸。我们都捐着款,写着慰问信,喊着口号,其实多年以后才发现哪有那么多的坚强和感动,那些鼓舞不过是一时的止痛剂,至今也有好多人找不到生活的长效药,根治不了那场天灾就在心里的病。5.12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走在街上都是静静的,连脚步声都轻轻的。
雅安地震时,我读高二,那天早读课,教导主任在广播里训话,我看着桌上厚厚的一沓书顺着往下掉,所有人都开始往外跑。我记不得那天是怎么到的操场,一瞬间信号中断,大家都无法知道震源在哪,震级是多少,那天在那个还在翻修的操场上,有人抱头痛哭,有人相拥而笑,那一刻我有点恍惚,会不会这些还在跑着跳着的生命在下一刻就消失了。
十年真的好长,都长大了。大学我来了雅安,学校最常规的训练就是地震演练,因为这里时不时地地震。大一一次深夜震了一次,我在五楼震感明显,大家都手拉手地跑下了楼,结果发现只有大一的跑了出来,其他人都习以为常地熟睡着。也就是那一次后他们告诉我:“以后你就习惯了,都是些小地震。”那以后断断续续地震过几次,我依旧不习惯,没法在那些震动的深夜安然入睡,那些历历在目的伤痛和离别我依旧没法坦然接受。有时我会盯着天花板发呆,想着如果有一天它在睡梦中掉下来,又会震碎多少家庭。
相信十年了,有人开始了新生活,有人还在心里疼着。5.12纪念日那天傍晚,我在学校操场散步,看见远山的夕阳余晖落在山头上,染得山头红红的,操场的风静静地吹着,有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上望着远方。这才是我习以为常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