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拿两根葱

这个周末高三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家，因为西北冷空气的侵袭，淅淅沥沥下了一周的雨，村子里的路很泥泞。天冷，路远，回家不易，于是妈妈让我去大姑家借宿。

大姑家住距离我所在的初中并不远的世纪名苑小区，半个小时的路程就能走到。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子，就住着大姑和姑爷，我表哥出去工作去了，所以大姑他们对于我的借宿是很热情的。以前也碰到爸妈不在家的时候我都会被安排去大姑家里借宿。

我刚敲开大姑家的门，就被打扮时尚得体的大姑要求我陪她去买点今夜的菜。

“想吃什么？我们就去买。”大姑特别大方，每次我去她家都给我买很多好吃的。

只是我生性腼腆，尽管大姑对我很好，但是我就是莫名地拘谨。我从来不会提出任何要求。大姑买什么就吃什么好了。

出门的时候，大姑把一双看起来很新的真皮短靴给扔进了垃圾桶，社区打扰卫生的阿姨看见了就笑我大姑:“这么好的鞋子扔了，不心疼啊？”

“都穿过好几次啦，早就不喜欢了，你要你捡回去呗。”

阿姨悻悻地没有说话，继续扫她的地了。

我看着垃圾桶里那双被抛弃的靴子，心里想:真可惜。

小区附近是有一家大型百货商场的，我本以为这么又湿又冷的天气大姑会就近选择，但是没有，她说超市里的东西不新鲜，去菜市场，那些农家人自己种挑出来卖的才好。

“以后过日子呀，要学会打算。”大姑跟我说着。

我想姑姑做了三十年家庭主妇，她的生活经验可得好好学学，于是我点头如捣蒜。

天气不好，又是下午做饭的时间点，菜市场冷冷清清的，那些菜贩子们百无聊赖地在玩手机，或者看剧。

只有那些在小巷里摆地摊的才热闹一些。这些小巷里卖菜的都是些农户，他们早上从地上摘下时令蔬菜挑到集市里卖，由于他们没有固定的摊位，就只能在小巷里的两边铺上一张油纸或者蛇皮袋，把自家的小白菜、生菜、油麦菜、菜心、葱、蒜等摆上去就开张了。

很自然地，他们的菜卖出的价格也比菜贩子们便宜一些。

我看到有一个满头银丝、整个人瘦小得似乎让大汉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的老阿婆，她打着一把红花的伞，蜷着，在她的面前摆放着两把用稻草捆得很漂亮的菜花。还有一把青白分明的葱。油嫩嫩的菜叶在雨里泛着晶莹。

老阿婆看见了我，她的眼里似乎透着渴望的光芒，她伸出皱皮的手指着她的菜说:“妹儿，菜花新鲜呐，要吗？”

我有点愣住，回头看见了大姑。她摸摸我的头，问我:“吃菜花吗？”

我说不上喜欢这个菜，但是我看见这么冷的天老阿婆还在这里卖我就想帮帮她。

我点点头。

“诶，老太婆年纪那么大了还出来卖菜啊？”大姑上前翻看那两把菜花。

老阿婆苦涩地笑笑:“啊，没办法啊，不卖菜没钱呐。”

大姑没搭话，就很突兀地问道:“怎么卖啊？”

老阿婆伸出两根黑黝黝的手指。“两块一斤。”

大姑开始没说什么，我看她反复翻了几次之后嫌弃地说:“你这菜花都老了，不好呀。还要那么贵。”

老阿婆急忙从那把被大姑判定老了的菜花里随便拿出一根，轻轻一折，发出了清脆的折断声:“你看嘛，不老的，嫩着咧。”

“我说你这个老了就老了，你给我看的是专门挑嫩的，其他的都老了。便宜点，一块五。”

我在旁边很不好意思。

“我这两块已经很便宜啦，别人都卖三块呢，我想早点回家才卖两块的，你不能再减啦，我一个老太婆种菜不容易啊。”

大姑把菜放下，站起来拍了拍手:“这年头谁挣钱都不容易。我也是看你老太婆这么辛苦才说帮你买点，你不卖就算了。等天黑吧。”

说着大姑就叫我走。

“诶哟，大妹子回来回来，一块五卖！”我听见老阿婆语气里满是着急，就看了一眼大姑。她没看我，就折回去挑菜。

老阿婆:“你看我一块五卖给你，你就把这两把菜都买了吧。”

“不行，两把这么多哪里吃得完？我就要一把。”

“这个……唉！”

大姑说什么都只要一把，“三块二毛。”

大姑掏出三块五毛钱给老阿婆，“别找了，给我些葱吧。”

老阿婆就从那大约有一斤多的葱里拿了一小把递给大姑，大概有五六根这样。

“这点哪里够啊？”

老阿婆明显恼怒，语气也没之前那么软弱了，“多了，我这葱卖五块钱一斤的呐。”

“你这里又卖不完，多给我两根会怎样？”

我看着大姑又从那堆葱里拿了两根，嘴里念念有词的，听不清楚在说什么。倒是老阿婆重重的叹息声像极了一把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唉！你这种人呐！……”

顿时，我觉得羞愧难当，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