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碎的家》第十一章
“你决定了吗?”齐飞的朋友问他。
“嗯,我必须去。”
“可是你爸万一病发,你赶都都赶不回来。”
“不会的,他如果有不好的征兆,我肯定会提前回去的。”
“好吧,祝你一路顺风。”
那几天,齐飞每天疯了似的面试,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参加了多少场面试。
幸好,经过不懈的努力,让他收到了一份较为不错的offer。在一家教育公司做课程顾问,底薪六千,五险一金,餐补,交补,高温补福利多到手软。
省城的工作实在让他你难以接受,工资极低,上班时间却很长,在省城工作会让他时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廉价可怜的劳动力。
只是如今这份令他满意的工作唯一的缺点就是在省外,如果他爹有个突发情况,他真的恐怕无法及时赶回去。
他已经纠结了两天,在省内工作和省外工作这两个想法就像一正一邪的齐飞,它们不断在说服彼此,最终在省外工作这个邪恶的想法胜利了。
走前,齐飞给他爹微信转了九百零七块钱,那是他仅剩的钱了,他让他爹买些好东西补补,罢了他便拉着行李箱身无分文的去了上海。
再见了,爹!再见了,家乡!
三月下旬,下了一场雨,天气暖和些了。
北京的这个季节,夹克衫已从身上褪去,到了半袖T恤上身的时候,街上偶尔能看到洁白修长的女人大腿和性感的露肩吊带。
这样的风景从人们眼前擦过,绝美极了,不过人们大概会说这女的真性感,这女的为了风度不要温度。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这风景还不多,五六月那叫一个眼花缭乱,个个美不胜收。
齐翔回北京已经五六天了,可是那几天晚上他下班到家,他和张燃说话,张燃丝毫不搭理他,她要么在看剧,要么在刷抖音。
晚上齐飞满怀期待的钻进被窝,张燃正在看视频。
他小心翼翼的将手放到张燃的大腿上,看她没有抵触。便上下游走着,那肌肤真是嫩滑富有弹性,沁人心脾的洗发水香味真叫人上头。
他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试图慢慢褪去睡衣。
正暗自窃喜时,张燃把他的手扒拉开:“规矩点,不要惹我生气。”
齐飞兴致正浓,并没有听进这句忠告,他想着,拿下后看她还会不会这样说,他没有停止抚摸,更加大胆。
谁曾想,张燃猛地一脚将齐飞踹到床下。
齐飞活像一只受了惊吓的鸟,定定的看着张燃,一边抚摸着受伤的腰。
“干嘛呀,腰都会被你踢断了。”
“看你还敢不敢动手动脚。” 张燃盖好被子,旋即侧躺着看起了手机。
他灰溜溜的爬上床,盖上另一半被子。交叉着手,静静的发呆。
他们每次发生矛盾,一阵翻云覆雨后就能把话说开,屡试不爽。
但这几天晚上,屡试屡败,屡败屡试,他恼极了。
他思忖着,陷入了一种解不开的局面,他不明白他错在哪里。
诸多事情中,他并没有错,但只要他和张燃发生矛盾。无论起因,他都是主动认错的那方。
他们刚恋爱的时候,他想着自己是男人,主动认错这并没什么。如果一句言语的道歉,能让他们不再争吵冷战,他是愿意的
随着认错次数越多,他内心越压抑,他觉得自己在这份恋爱中尊严从有到无,越发觉得她是在享受着自己的认错。
他觉得这样似乎不对,开始寻求改变,他在两人的问题和矛盾中寻找对错,和张燃讨论对错,但始终没有结果。
矛盾发生后,齐翔试图和张燃讨论前因后果,可最后往往张燃以哭泣收场,他以愤怒和自卑终结。有时候他会想,这段恋爱到什么时候他会坚持不下去了。
那天晚上,齐飞从高铁站出来,坐了两小时地铁回到家。
张燃坐在床上看他收拾着行李,把衣服往衣柜里挂。
“宝贝,你不知道,这次医院可把我累坏了。”
张燃缄口不语,盯着齐飞,她不知道应该对齐飞生气还是心疼。
“咋不说话呢,你不心疼心疼你老公吗?”
“你先别收拾了,我问你个事。”
“问呗,搞得神神秘秘的。”齐飞坐在她旁边。
“你,你,你爸是不是得了肺癌。”张燃注视着他。
“你怎么知道的。”齐一脸疑惑。
“那你和我说小病。”她生气:“你知不知道,我一直担心你,担心你这些日子胡思乱想,担心你晚上不好睡觉,担心好多好多。”
“我就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有和你说,而且我和你说的时候,还没有检查,不知道是什么病。”
“就算这样,那你也应该跟我说,当初是谁说的双方要坦诚相待。”
“是我,是我。”齐翔低着头,他知道他做错了。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爹得了肺癌。”
“你发的朋友圈啊。”
“朋友圈?”齐翔依旧迷惑不已。
“笨死你,就是那条水滴筹。”齐翔被张燃一语惊醒。
“以后又任何事,你都要告诉我,彼此相爱的两人不就应该相互信任,患难相共吗?”
“好,这次是我错了,听你的,以后在你面前我都事无巨细给你汇报。”
“这可是你说的,再有一次,你就失去我了。”
“不会的。”齐翔开始撒娇了:“宝贝,你看我认错了,这些天又这么累,你帮我把热水器插上吧。”
“好,要不是看你这么累,我才懒得伺候你。”
张燃走向卫生间,齐翔后脚就跟进去,他把门一关。
张燃正奇怪,齐飞瞬间搂住她的腰,将她扑倒在墙上,张燃抓着洗漱台支撑着身体,她的嘴巴毫无防备的被他的嘴唇贴上。
“你疯了,别人听到咋办。”张燃吃力的发出声音。
“不管了,听到更好。”
医院的那些天,忙来忙去,他根本没心思想这事。回家看到张燃,他就想了,想的满脑子里都是。
齐飞索取着她唇膏的味道,上下摩挲着张燃的身体,像一头饿狼似的疯狂进食着美味的食物。
那晚,齐飞鼾声四起,医院一行加上刚才制造的风雨,他早已累成一滩软泥。
可张燃却无法入睡,他枕着齐飞的胳膊,依偎在他怀里,想着白天他妈和她说的那些话。
她妈也看到了齐飞发的水滴筹的朋友圈,给齐庭柱捐了两百块钱。
要命的是,她妈让让她尽快和齐翔分手。
她妈说,齐翔的爹患了这么严重的病,如果人没了,那么以后她嫁过去,也没个公公可以帮衬他们家。
她说齐翔的爸妈都没有正式工作,齐翔自己也只是一个工厂工人,她们不合适。
她让张燃好好复习,最好直接考上研究生。
是啊,她这辈子不想做个庸庸碌碌的人。
她想要好的生活条件,想看遍山川河流,踏足华夏每一寸土地。去感受人文情怀,见识盛世美景。
齐翔最想要的很简单,老婆孩子热炕头。他没有豪情壮志和吞天的情怀,他只想平平淡淡过完这一生。
想要的不一样,理想也不一样,未来还能一样吗?
想着想着,泪水涌出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齐翔就在眼前,她用手就能触摸到,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第二天,齐飞上班前和张燃说话,她没有打理他。
晚上,张燃对齐飞说:“你和我一起考研吧。”
“你说啥?”齐飞觉得她的话没头没尾,太过突兀。
“和我一起考研!”
“我工作干的好好的,干嘛跟你一起考研呢?你不会自己在家学习寂寞了吧。”
“你不和我考研,我们可能就没法在一起。”
“开什么玩笑啊,你抽的哪门子风?”齐飞还以为张燃是开玩笑呢。
“我妈想让我和你分手。”
“你别逗我,上次我去你家见你爸妈,他们不是还夸我呢。你也说我表现不错呢?我也觉得他们对我挺有好感的。”
“没和你开玩笑,我妈知道你爸病了。他怕我以后嫁给你,少个帮衬的人。你的工作,我妈也觉得不稳定。”
“你又不是和我的家庭结婚,不管干什么工作,第一口饭我肯定会先给你吃啊,也不知道你妈到底在想什么。”齐飞有些不理解。
“所以我想,如果你考上研究生,之后找工作还是考公,都能有稳定的工作。到时候我嫁给你,他们也不会说啥。”
“考研,考公?你知道我不是学习的料。”
“有我陪你啊。”
齐翔冷笑,他不知道再说什么,明明他有太多的话和她说,却说不出来,感觉即使说出口也是苍白无力雁过无声。
那晚,他们两个人没说话,似乎自动开始了冷战模式,各自盖着被子的一边就睡了。
齐庭柱回家后不做饭,齐娟会在家做好饭,给他端过来。两人就在一起吃。
齐娟的两个女儿下班到家,都是她们的爹做饭,小女儿会说,我妈对我舅舅比那简直胜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女,每天做饭送饭还提供洗碗服务。
她们的爹就说,从前觉得齐飞和齐翔乖巧懂事,可他们现在干的这事,真叫人心寒。
大儿女只管吃自己的饭,她不发表自己的看法,小女儿的小嘴则叭叭说个不停。
那些天,齐庭柱的身体并无异样,他感觉比之前还要舒服些,睡觉时呼吸顺畅,胸闷气短这些症状统统没有。
他觉着自己的病大概治好了,又开始肆无忌惮的抽烟,齐娟到了他家,他不抽烟,他说一天只抽几根,齐娟也只能由着他。
他彻底把酒给戒了,今年他胃酸的厉害,吃点东西就烧心,喝完酒他就别想睡觉了。
他在家着实无聊,看会直播,有时看着看着就去了梦里,穿着黑丝的女主播还咿咿呀呀的在手机里喊叫。
“哥哥们,想看什么舞蹈呢?一个大炮给你们换衣服跳舞。榜一一介草民哥哥,你有没有想看的呀?一介草民哥哥在吗?一介草民哥哥还在吗?”
训练黑子也是他每天消遣的事情,几个晚上,太过无聊,他就点开秦淑的头像,看一会她的朋友圈发一会呆。
他依旧百无聊赖,只好日日去隔壁的老李家里闲逛。
齐庭柱在李家村没几个朋友,之前也有过两三个。开公交车的林平,下井的李旺曾是他的好友。
但他有两次喝醉酒后,因一些小事,把他们两人都揍了一顿,此后二人便和他断绝了关系。
齐庭柱去老李家一副洋洋晒晒的嘚瑟样,幸福的笑容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这么开心,买彩票中了一百万吗?”老李说。
“我儿给我打了两千块钱,说以后每个月都要给我打钱。就算啥也不干,有人给我做饭,有人给我钱,你说能不高兴吗?”他倚着墙随手抓起老李妻子蒸熟的馒头吃着。
“那你这是要开启幸福的篇章了,也是要起飞的节奏呢?”老李的妻子大笑。
“谁说不是呢。”齐庭柱搓搓拿馒头的手,聊个半个钟头又洋洋得意的走了。
“看样子,他估计还不知道自己得了肺癌,否则不可能这么高兴。”老李妻子说。
“肯定都瞒着他呢,他的性子知道这事,天知道会出什么事。”
“唉!这就是命,因果循环呐。”老李的妻子叹了口长气。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秦淑也跟着雨天阴郁起来。
自从齐庭柱诊断为肺癌后,她没睡过一个踏实觉。夜深人静时,思绪如幽灵般在黑洞洞的脑袋里游荡,带着她回到过去。
她也想睡觉,不去想这么事情,让她紧绷着的神经休息片刻。可她不受控制,仿佛她已不是身体的主人。
记忆开始重组,往事如潮水般被冲刷到岸边,心中的伤痛再次也被唤醒。她只得捡起记忆, 独自在寂寥的黑夜里踱步。
过往的事情纷沓而来,似乎提醒她不要忘却。
她明白,曾经已经逝去,不忘记又能如何。当下让她迷惘的是未来,她犹如身处一片迷雾,看不清方向,无法做出抉择。
也许将这些事情比作一团乱遭的毛线球最为合适,她惆怅烦乱,根本找不到头。
她不知应该在什么时候回黑县,回到李家村,回到齐庭柱在的那个家。
她妈和她舅劝她等齐庭柱病发或者死了再回去,齐飞和齐翔希望她早点回去,照顾齐庭柱一段时间,免得日后留有遗憾。
齐庭柱死后,她会产生遗憾这种东西吗?她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