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驾到（9）

85岁的婆婆来家后，我多了一项重要的工作——陪聊。

讲真，陪婆婆聊天，我并不需要说多少话，只是看着她的眼睛，手拉着她的手，听她说，听她讲……

有时候她讲着讲着会呵呵的笑起来，脸上的那些皱纹会汇成可爱的模样。往往在这个时候，我会有意的引导，让她在喜悦里呆久一些，故事再拉长一点。

毕竟看她的笑模样还是少数，她一生苦难太多，笑起来的时候就让她笑得久一点吧。

有时候讲着讲着也会红了眼睛，抹起了眼泪，这时候是考验倾听者的技能了。我会适时坐到主驾位上，和她一起把车驶往平缓的地方。

婆婆真是啥陈芝麻烂谷子都说，有时候她说着说着会特别不好意思的说：“你看我这人，屎渣子都倒出来了”。

有一次婆婆和我聊起，几十年前公公当村干部时，有人晚上去“送礼”，她和公公万般推辞，结果那人丢下东西就走了。

过后婆婆在路口瞅瞅没有人，让公公又给送回去的有趣故事。

“咱可不能拿人家东西，吃人家的嘴短”，婆婆意味深长的说。“干部当不周正，那背后会被人家戳脊梁骨的，俺们有儿有女的，可不想落那个坏名声”

这不识字的老太太觉悟还挺高呢。

老太太突然意识到什么说“你认识那****？唉，那人已经死了好多年了”

“咱本家的人我都认不全，不知道他是谁呢”

“哦，是啊，你连三哥五叔都分不清”。婆婆笑的很轻松。

后来，向先生求证，先生很诧异，这样事从来没听说过呢。一辈子谨言慎行的老妈，这话都和你说，真没拿你当外人。

是的，正如先生说那样，婆婆真是啥话都向我倒啊。

那天婆婆聊起年轻时，和公公赌气要离婚的事。

“想离婚，可是娘家没有人呀，我能奔哪里去呢，日子再难也得熬着，黄连再苦也得咽。”

婆婆感叹着说“我三岁就没了亲娘，知道小孩没有亲娘日子不好过，这一大群的小孩，要落到后娘手里，实在是不忍心呀”

婆婆真是个苦命的人，三岁就没了亲娘。后娘换了一个又一个……

意识到婆婆婆要开始，沉浸式的讲述那段苦难史了。往往这个时候，婆婆的眼睛会红，会鼻涕眼泪一大把的进入状态。进入剧情要想拉出来，那可是太吃力，太费神呢，我可是领教经过好几次了。

瞬间觉察到方向盘，应该由我来把控了，我要带她进入一个相对平缓或者喜悦的状态去。

想起婆婆跟我说过，有一个后娘对她还不错的事。

“有一个后娘是你伺候坐月子的吧”

这样一句话，似乎聊天方向就不一样呢

“那年我15岁，有一个大肚子的女人来到我家做月子。那时候有生孩子坐不起月子的，我爹心好，就把那女人留下来”

婆婆竟然笑了起来“我爹那是想好事，寻思那个女人，生完孩子能跟他老实过日子的。没成想那个女人，生完孩子就走了”。

那时，15岁的她一门心思的照顾那个后娘。伺候后娘坐月子，还给那女人洗脏衣服。

那后娘或许是因为愧疚，有时候还会给她梳梳辫子，逮逮虱子。

婆婆似乎回到少女时代，她说那个时候，头枕着后娘的腿上，觉得有娘疼的孩子真有福气。

她说：“那个后娘长的真俊，她说话声音不大，是个好脾气的俊人”

婆婆说：那个后娘的手真软乎，她捏着我的耳朵掏耳屎……

这时婆婆苍老的脸上，浮出了特别少有的愉悦，脸上有一种特别的光芒。

……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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