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城夜钓人:我与世界的联系只有寒冷

2018-12-27  本文已影响69人  作者尹君
穿胶鞋的渔家

那是寒霜漫云溢野的苏城,冽冽的风总是少有而短暂,云层悠闲又稀薄,水系繁织又导致了这里春盛冬衰的气候。

人群最多的,抽干涩的南京烟,吃八成份量的甜食,讲连上海人也听不太懂的吴语。外地人的身份相当廉价,如果又是销售行业,是很难得到金主信任的。

如果我喜欢巴黎,那我一定不会离她太近,正如我喜欢上海,我便居住在了苏城。环绕金鸡湖畔,是苏州最繁华的城区,我工作的地方和公司宿舍都在湖东。而我笃信湖西再向西,一定存留着苏城人的原乡,一片更加辽阔的湖面,那里有黝黑的渔家,和水澈见底的船港。

傍晚,从城东边骑车来的垂钓者,开始沿着茂盛的苇草丛散布。耸长的广告幕墙将林立的高楼和碎裂的旧民居分隔开,深水湖早已被新式的建筑包围和窥视。夜钓的人们提着渔具走向沿湖的边角,尽量离人迹更远一些。因为绿色的世界里永远营养充足,淤泥和水草遍布。

一个戴着黑帽子、黑手套的夜钓人,把自己裹成黑色的一团。他总是徒步走来,没有钓友,小马扎深陷在潮湿的泥土里。在微寒的湖风又吹拂、又吸允的过程中,晚霞在土地上蒸发了,湖面氤氲起迷离的水雾,这很容易使人忘记这个城市,忽略自己的身体。

湖面又从白色开始泛黑,在渺小的浮标快要消失的时候,他打开荧光灯,一道绿色的光束射向这片水域。这时湖畔的人们都开始离去,深水湖的寒夜是属于夜钓人的。一处处绿色的光晕隐藏在裸露的湖堤下面。偶尔有人改动一下光束的落点,企图挑逗湖底的游鱼,那浮标悠悠地躺在水里,长久没有回应。而人们最喜欢咻咻的水声,收了鱼线的人还会欣喜难掩地喊出鱼的品种。

寒冷似乎要把夜钓人与世界的所有联系都隔绝,这孤独感变得更加神性和令人陶醉。绿色的荧光渐渐稀疏了,在黑暗里隐去了,只剩下了四束……两束。而另一束灯开始射向湖心,又射向他的周围,一阵摇晃后,瞬间消失了。

黑暗始终无法淹没这束绿光,在这片远离城市照明的野外。一直等到天空发白,深水湖的环卫从湖对岸走来,竟然发现草地上伏着一个老人,他一只手伸向湖心的方向,却不见他的鱼竿。

环卫背着他,艰难地走到公厕后面的休息室。把他放在长椅上,等待他的苏醒或者呼吸的暂停,空调正烘烤着他冰凉的身体。

他终于醒了。环卫说:”天呐,我以为你死了,刚才就要报警了。”

他支吾:我,我忘,忘记天黑了。(这很显然他太久没有跟人说过话。)谢谢你。

环卫:你睡着了?你家里人呢?

他:都在国外。谢谢你。

环卫:你会被冻死的呀!你的鱼竿呢?

他:应该是,钓了条大鱼,真可惜。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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