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尸人
昏暗的天空
一个穿着暗紫色斗篷的少女快步向前走，她苍白的脸庞隐在斗篷的下面，只露出一抹惨白的唇
“妈妈，你看她！我们快离远一点！”一个男孩的声音传入穆胭的耳边，却早已是司空见惯，再也掀不起波澜
“碰到这种人真是晦气！他们怎么还活着，还有脸活着！要是我，早就死了算了！”一个妇女揽着男孩向前面走，一边还向穆胭投来鄙夷的目光。
穆胭伸出毫无血色的手拉了拉斗篷，把头埋得更深，不再理会她。
中年女人走过，穆胭的手臂上又传来了熟悉的刺痛，本就毫无血色的胳膊上流下来一滴滴殷红的鲜血，穆胭咬紧嘴唇，快步向前走去，她的心里惶恐不安，只想快一点到家，确认自己的弟弟是否安好。
一个潮湿的巷子，尽头的拐角处有一个偌大的庭院，几幅棺材停置在在院子里，昏昏暗暗的天。
穆胭快步走进院子，直直的进入房间，一个男孩躺在冰凉的地板上，周围一片血泊，男孩的身上有大大小小几十道伤口，深深浅浅，渗着暗红的血，和穆胭手臂上的一模一样。
穆胭的心深深的被刺痛了，她把穆玄轻轻的抱起来，虽是冰凉的身躯，但依旧有一丝微弱的气息。
“玄儿，玄儿，姐姐回来了，快醒醒，快醒醒啊！”穆胭的脸上滑下晶莹的泪
“姐姐……”穆玄艰难的睁开眼睛“姐姐不哭，玄儿不疼，玄儿一点都不疼……”
穆胭抱紧他“你恨他们吗？玄儿，你告诉姐姐”
穆玄的眼睛瞥见了穆胭胳膊上的新伤，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暗紫的天空渗出黑暗，有些一丝不可名状的诡异，那嗜血般的色彩，像极了穆玄在穆胭面前躲藏的心。
“玄儿，答应姐姐，你不恨他们，你不去报仇！”
穆玄咬紧了嘴唇，把眼睛别向别处
“玄儿，玄儿！”
穆玄的眼泪落下“姐姐，玄儿好疼，玄儿想睡觉，玄儿不想说话”
穆胭的心一紧，把男孩抱起来，走进卧室，“玄儿，姐姐不说了，你以后要保护好自己，好吗？”
“玄儿知道了”
黑暗吞噬了天，穆胭看了看熟睡的穆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玄儿，姐姐出去取货了，你要乖乖的哦！”
穆胭披上斗篷，隐匿在黑暗之中，她绕过庭院里的棺材，走出小巷。
昏黄的灯光照着路面，街上空无一人，穆胭害怕这样的景象，当年就是在这样的傍晚，她的母亲，一个善良的守尸人，被千刀万剐在街道上，褴褛的衣服，洁白的身躯混着血迹，裸露在众人的眼下
当穆胭和父亲赶到时，母亲早已没有的生命的迹象，她伏在母亲的身上痛哭，为什么这么对她，为什么这么对我们的族人,仅仅是因为，我们是守尸人吗？仅仅是因为我们守护每一个亡灵吗？！
母亲当晚就下葬了，穆胭守在母亲的坟前，哭了一个晚上。那晚的风，是多么的刺骨与凄凉，父亲在坟前痴痴的望了一夜，天亮时，她看到了父亲眼里嗜血的痴狂，那抹复杂的目光，穆胭永生难忘
父亲的尸体在次日的清晨被穆胭下葬了，他联合众多族人为母亲报仇，杀了多少人，穆胭不知道，她仿佛感受到了仇恨的力量，她意识到，守尸人，不能有邪念，否则那些被守护的恶灵就会吞噬守尸人，将邪念无限的放大，放大，直到守尸人再也按捺不住，将他们放出，杀人！
穆胭感到的战栗，她拒绝成为恶灵的傀儡，也害怕穆玄被恶灵操纵。
穆胭走出城外，来到一片荒山，偶有几声凄厉的虫鸣从杂草丛中划开黑暗，撕烂这一抹寂静。
“陌少主”穆胭低声唤道
“胭姑娘？”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回应
“我来取货，六枚灵魂！”
“六具尸体，六枚灵魂，胭姑娘要小心一些才是”男子的声音有些隐隐的嘲讽
“陌少主，我既是守尸人，就一定不会违背自己的使命，就不劳陌少主费心了！”穆胭的语气有些强硬
“胭姑娘依旧是那么硬朗”
“不劳您挂心了！我很好！把他们灵魂给我！”
“胭姑娘，别急呀！今天下午，城里的人又去找你弟弟了？”
穆胭攥紧了拳，本就无血色的手骨节愈加明显
“对付你们守尸人，他们光凭一张嘴，便可以将你们身上划得遍体鳞伤！你的母亲，穆夫人，不就是被这样千刀万剐的吗？当日你母亲收尸时，就有人对你们的族人下了这么个诅咒，语化成刀，真是好生凄凉啊！”男子挑逗轻蔑的眼炯炯的看着穆胭
“你把灵魂都抓到这，要挟我过来，就为了说这些？”穆胭有些不耐烦
“对，就是这些”男子有些愈加轻蔑“我只是想说，你护不了你的弟弟”
穆胭的眼前浮现了下午穆玄躺在血泊中的景象，微微颤抖“我，我想求你件事情”
男子用纤长的手指挑起穆胭的下巴，略有玩弄之意“哦～，刚才不还理直气壮吗！”
穆胭别过脸，不去看他被面具盖住的脸
“帮你，我有条件”
“这才是你要挟我来的目的吧”穆胭有一丝不屑
“待你死后，尸体归我”男子一字一句的强调
穆胭微微一颤，垂下眼眸“我答应”
男子的眼中挑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那你要我帮你什么？”
“置身术，从今以后，把我弟弟受的伤，全部转移到我的身上！”
男子微微一怔
“我不会”
“不会？陌少主你竟然不会？谁不知道您的养父是最高阶法师，这种小法术，陌少主会不会吗？”穆胭反问
男子沉默了一会儿
“你，想好了吗？”
“嗯，我要护着他，永永远远！”
穆胭再睁开眼时，身上布满了一道又一道的刀痕，和穆玄身上的痕迹，一模一样。
“带上这些灵魂，你走吧”
穆胭看了看他的脸，看了看他的那双眼睛“多谢！”语罢，便拿过了他手中的灵囊。
穆胭将斗篷裹的又紧了，便迈着跌跌撞撞的步伐，下山。男子看着那倔强的斗篷离开自己的视线，微风看到了他眼中划过的一丝黯淡，转瞬即逝。
穆胭走在山路上，一身的伤口都在不停的叫嚣，穆胭低头，瞥见旁处的几丛蔷薇，穆胭停下了，那一朵朵鲜红的野蔷薇在黑暗中盛放，是那样的倔强。
穆胭缓缓走过去，像幼时那样蹲下身子，去抚摸那一片片艳丽的花瓣，还记得那时阳光正好，少年折下一朵小小的红蔷薇，轻轻的，将额前的碎发伴着那多小小的蔷薇搁置在了穆胭的耳后，阳光照着他笑意盈盈的眼。
他也是守尸人，善良可爱的守尸人，也是一个不称职的守尸人，他从不守魂，大家也都由着他胡闹，所有人都知道，他会长大的
可一切，就在守尸人被下诅咒的那天全都被打碎了，他，还好吗？
他也在同族人们一样，被人们伤害吗？还是，就在族人复仇的那天，就死了……
穆胭不敢在想下去了，她收回抚着花瓣的手，缓缓地站起来，继续走在回城的路上。
漆黑的天掺入了浅浅的灰白，穆胭疲惫的走进庭院，打开棺材，将灵囊轻轻的放进去“请安息，我会来安置你们的”
她走进屋，穆玄已经醒了，他身上的伤疤全都愈合了，穆胭惨白的脸上浮现了灿烂的笑容。她觉得一切都有些跌跌撞撞的旋转，一点一点的昏黄，模糊，她再也撑不住疲惫的身躯，昏在地上。
“姐姐！”
穆玄看着姐姐身上的伤，湿了眼“置身术，对吗？”
穆玄为姐姐掖紧被子，走出去，经过棺材时，灵囊有些躁动，穆玄轻声安慰“等姐姐醒了，我们再来安息你们，等一下，好吗？”
语罢，穆玄抬头看了看已经泛白的天，披上穆胭的斗篷，拐出巷子。路上还没有几个行人，穆玄穿过一条街道，走进了一个历经沧桑的院子，和屋主人一样。
“海爷爷，你在吗？”穆玄小心翼翼的敲门
“在，在！”一个慈祥的声音透过厚实的大门传出。“吱呀”一声，门被从里面打开了“阿玄啊，快进来”一个满脸白花花胡子的老人招呼
“谢谢爷爷，阿玄就不进去了，我是来买东西的，平安锁，爷爷有吗？”
“平安锁？爷爷这很久没有做这个东西了，阿玄，去这个东西没啥实在用，你要这干嘛？”
“图个吉利”阿玄的眼睛有些忧伤
“孩子，发生什么了？”海爷爷的声音流露出了担忧。
“爷爷，姐姐身上有置身术”小小的穆玄再也忍不住悲伤上了，汹涌的泪水夺眶而出，小小的肩膀在斗篷下耸动。
海爷爷的眼睛湿了“好孩子，不哭啊”海爷爷拥住了小小的穆玄“孩子，不哭，等会儿爷爷就去给你做平安锁，啊，别哭啊！”
穆玄还在哭泣，一滴一滴的泪水打湿了斗篷“为什么大家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我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啊，爷爷！”
海爷爷紧紧的抱住他“孩子，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一定会有善良的人，啊，孩子，咱不哭了啊！”
穆玄抬手擦掉了泪花“就像你一样吗，爷爷？”
“好孩子，你海奶奶要你们守魂呢，你们都是好孩子，都是好人”海爷爷也擦掉眼泪，笑着说。
“爷爷，那我去别处给姐姐买平安锁，平安锁一定会给姐姐带来好运的”
“孩子，你小心点啊！”海爷爷看着那个小小的背影离去，叹了口气。
平安锁，平安锁，我要买到平安锁，穆玄一遍又一遍的念叨，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
穆玄走进一家店，拉了拉斗篷，压低声音“我要一把平安锁，有吗？”
那店主头也没抬，转身拿了一把精致的小锁，木质的，挂在鲜艳的红绳上“十五个币”
穆玄拿出钱，放在店主眼前的桌子上，接过平安锁，穆玄悬着的心放下了，暗自舒一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别走！你是？”店主抬起头，满脸狐疑
穆玄连忙离开，走出店门
“你是守尸人！”
穆玄听到店主的声音，连忙跑起来
“就你们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也配佩戴平安锁！”穆玄的心里升腾起愤怒，他真想停下来杀了他，杀了所有侮辱姐姐的人！
“答应姐姐，你不恨他们，你不去报仇！”
穆玄咬紧牙关，手里握着那把平安锁，回了巷子。
穆胭的脖颈上，又多了一道刀痕，店主的语言化成刀划向穆玄，置换到了她的身上。
穆胭走到棺材旁，拿起灵囊，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穆胭的手边，海奶奶？有执念？是海爷爷吗？
穆胭将海奶奶的灵魂取出，放在自己的身上的灵囊上，她要找海爷爷？“奶奶，你是有什么是要告诉海爷爷吗？”穆胭得到了肯定回答。
正欲出去，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大门的面前，欢快的拿着一把平安锁“姐姐，姐姐！看我买的平安锁！”
穆胭看着这个穿着自己斗篷小家伙儿，有些愠怒“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出去乱逛，你知道外面有多危险吗！”
穆玄手里握着平安锁，有些委屈不安“姐姐，你别生气，玄儿给你买了一把平安锁，让它代替玄儿保护你，玄儿不想看到你受伤”
“跑出去就为了一把平安锁，下次别这样了，听话，好吗？”穆胭看着穆玄手里的平安锁，虽是生气，还是有一丝感动。
“姐姐，玄儿给你戴上”穆玄踮起脚尖，轻轻的扣在穆胭的脖颈上，可那道新伤，却刺到了穆玄的心上。
穆胭看着那把精致的小锁，宠溺的揉了揉穆玄的头顶“谢谢玄儿，姐姐很喜欢”
穆胭解下穆玄身上的斗篷，披在自己的身上“玄儿，姐姐有事要出去一趟，你在家里要乖乖的哦”
穆玄的心头升起一丝不舍，他抱住穆胭，伏在她的耳边，糯糯的撒娇“姐姐一定要早些回来，玄儿会想你的”
“好了，玄儿，姐姐会早些回来的，姐姐也会想玄儿的”语罢，便转身离去了。
穆玄看着姐姐的离开，想说些什么，却没张开口，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心里就是不想让穆胭离开。
“海爷爷”穆胭走进院子
“阿胭来了，爷爷正要去找你呢！”海爷爷慈祥的笑着，拿出一把平安锁“这是阿玄托我给你做的，好些年没弄过这东西了，丫头你别嫌弃啊！”
穆胭接过锁，看着眼前慈祥的面孔，小心翼翼的开口“爷爷，海奶奶，她有话想说”
海爷爷的笑容有些僵硬“老婆子，她，回来了？”
穆胭有些局促，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没有，奶奶心中有执念，要来找您，我就把她的灵魂带来了”
海爷爷眼里的光黯淡了，又有些担忧“这样啊，那孩子，你这么做，有悖天道，会被反噬的”
“海爷爷，您是对我们最好的人，我必须要化却奶奶的执念”穆胭把灵囊交给海爷爷“爷爷，我先回避”
“那孩子，你进屋吧”
穆胭微微颔首，走进屋里。
穆胭环视着海爷爷的屋子，一如既往的到处摆满了小玩意儿，根雕，陶瓷……还有那个柜子。走向柜子，一个个洁白的瓷瓶，一个红色瓷瓶吸引了穆胭的视线“忘？”穆胭轻轻的把它拿下来
穆胭的指腹婆娑着那个“忘”字，轻轻的，柔柔的，像是触着这世间最宝贵的东西“忘，忘了一切，重新开始”穆胭轻轻的微笑着
“丫头”海爷爷走进屋里，把灵囊给穆胭“孩子，给你添麻烦了，你海奶奶就是想再跟我道个别”海爷爷牵强的笑着
穆胭低下头，手里握着那个瓷瓶“爷爷，等我死后，把这个给阿玄，好吗？”
“傻丫头，你说什么呢，我老头子能有多少时日，你这个小丫头日子可还长着呢！”
穆胭苦笑一声“爷爷，我身上有置身术，我们又是守尸人，活不久了吧！”穆胭哀叹一声，抬起头“可阿玄要好好的活着，他是我的全部”
“你这孩子，爷爷知道了”海爷爷叹了口气
“谢谢爷爷”
还爷爷看着穆胭离开院子，走出大门“老婆子，这丫头，真的像你说的一样，时日不多了吗？”
穆胭不想回去，她想去看看那几丛蔷薇，那些骄傲烂漫的蔷薇。
穆胭出城，走在小路上，把斗篷的帽子摘下，抬起头，看着天，不算晴朗，远方有几朵乌云在飘荡，穆胭深吸一口气，嘴角轻轻挑起
当年也是这样的天气，穆胭和莫湛跑到城外玩。快要下雨了，穆胭有些着急“莫湛，你看你，我都说今天不适合出来玩，你还偏要出来！哼，不想和你说话了！”
“你叫我一声湛哥哥，我就可以保护你，不让你淋雨，怎么样？”一个少年挑着眉，很是嘚瑟
“莫湛！”穆胭伸手去打莫湛“你想得美！”
正打闹着，天就阴下来了，豆大的雨滴纷纷落下，砸到穆胭身上，穆胭着急的哭了，“哼，我讨厌你！”
莫湛看到天下雨，没管穆胭的埋怨，拉起她的手，奔向以前他发现的一个小山洞，穆胭愣住了，他的手好暖啊，穆胭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现在可不是欣赏我的时候，还是躲雨要紧”莫湛看着这个红了脸的小丫头，轻轻的打趣，手攥的更紧了些。
山洞不远，在山路还没有泥泞之前，他们便已躲了进去
“阿胭妹妹，你可是欠了我一声哥哥呢！”莫湛嘟着嘴，假装不高兴
穆胭的脸有些发烫，她转过头，不去看他，轻轻的闭上了眼睛，她累了，穆胭的身子骨弱，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依着洞壁，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天渐渐的晴了，阳光斜射入山洞，穆胭的睫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很是可爱，莫湛痴痴的看着，笑了。
莫湛走出山洞，在一侧发现了几丛红色的野蔷薇，几滴雨水挂在蔷薇上，熠熠生辉，莫湛伸手折了小小的蔷薇，深情的吻过，带回了山洞
穆胭已经醒了，正因找不到莫湛而眉头紧皱，莫湛看着那个发光的人，轻轻的将她额前的碎发伴着那多小小的蔷薇搁置在她的耳后，娇艳的蔷薇，像穆胭脸上的红晕，像少年那颗炽热的心。
穆胭有些嗤笑，没想到那时的自己会因为要淋雨而哭泣，也没想到会为一朵蔷薇红了脸颊
湛哥哥，你还好吗？
穆胭想起他那双笑意盈盈的眼，一条复杂的情愫荡在心头。
蔷薇如昨日那般盛放着，穆胭坐在蔷薇丛边，静静的注视，骄傲，艳丽，坚强，哦！蔷薇花！
穆胭痴痴的抚着花瓣，感受蔷薇的亲吻，她想折下一朵蔷薇，送给自己，她多希望自己能如蔷薇般绽放，她的手在蔷薇的茎上停留了，也许，再也没有人能在自己的耳后搁置一朵蔷薇了吧，穆胭收回了手，低下头，轻轻的吻了那朵倔强的蔷薇。
凭着以前的记忆，穆胭寻找着那时的山洞。快下雨了，怕是也没有人会像从前那样拉着她的手去躲雨了吧
穆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山洞，心里竟涌上了久违的幸福，雨水倾盆而下，穆胭像那时一样，坐在洞口，听着淅淅沥沥的雨。
穆胭的腿上一阵刺痛，熟悉的刀痕“阿玄！”
“就是这小子偷了我们家的平安锁！”那个卖锁店主带着一些城里人来到穆胭的家里“绝对不能轻饶了他，守尸人没一个好东西！”
小小的穆玄躲在角落里“我没有偷东西，那个平安锁是我十五个币买的！”
“还狡辩！那就是你偷的！你们守尸人人不人鬼不鬼的，怎么可能花钱买东西！你问问大家信吗？！”那店主高声喊道
“我们都不信，当年守尸人发疯了般杀了城里的这么多人，守尸人都该死！别跟这恶心人的东西废话，让我说，直接杀了算了！”有随行的人跟着附和
“直接杀了？多便宜他！他们守尸人身上不是有一个语化成刀的诅咒吗？咱们骂他，一刀一刀的，把他凌迟！”
“就是，不能让他直接死了，太便宜他了！”
穆玄的脸上挂满了泪痕，置身术，姐姐！
“你说你们这群该死的东西怎么都没死光呢！”那群人开始冷冷的嘲笑
穆玄好像看到了姐姐身上正在被划出一道一道的伤痕，他扑过去，紧紧的咬着那人的手臂，那人吃痛，惨叫了一身，狠狠的踢开他，穆玄感不到疼痛，可他的心在疼啊，姐姐，姐姐！穆玄用袖子狠狠的抹去了脸上的泪，拿起身旁的棍子，向人群挥舞，可他太小了，被人再次踹倒在地
“这小兔崽子，还敢打我们！大家一起打，打死他！”
穆玄还没站起来，又被一群人打倒在地上“你们别打我，别伤害我姐姐！”一群发疯了的魔鬼，丝毫不会理会他，他们在意的，是杀人的快感，是嗜血的快乐！
穆胭虚弱的倚在洞壁上，她的身上划满了刀痕，背上，腿上，痛感一阵阵传来“你们别欺负玄儿，别欺负玄儿，玄儿，玄儿！”穆胭的泪水夺眶而出“玄儿别怕，姐姐保护你，姐姐保护你”语罢，一股汹涌的热流从胸前涌上来，穆胭喷吐了一大口鲜血。
小小的穆玄在一群疯子的拳打脚踢下睁开恶狠狠的眼睛，姐姐，我们守护的灵魂，就是这群疯子吗？对不起，玄儿不能听你的话了！
穆玄的恶念在心中涌动，院子里的棺材板都被打开了，一群群的恶灵笑着苏醒了，它们开始涌动，一个接一个从棺材里飞出，在倾盆的雨中大笑着，狂舞着。
“外面怎么了！”一个施暴者停下挥舞的拳头，惊恐的向院里的恶灵望去
所有人都望向被恶灵压住的庭院，小小的穆玄站起来“我再说一遍，我，穆玄，从来都没有偷过东西！”
为首的店主看到穆玄的眼睛，和当年他父亲的眼神，一模一样！他惊恐的向后退，他太害怕这抹目光了，当年就是他构陷害穆夫人，引起了那场大乱，他隐姓埋名，逃过被屠杀，看到了穆夫人的孩子，这才又起了杀念。多少个夜晚，他都会看到这抹目光来找他复仇啊！
穆玄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
“谁欺负我姐姐，我就要谁付出代价！”
院里的恶灵冲进来，厮杀者这群人类，哭声，笑声，汇成一支诡异的曲子回荡在庭院的上空
穆胭泪如雨下，玄儿，你还是选择了复仇吗？山洞外的雨水积汇，缓缓地淌进山洞，穆胭的周围的雨水被鲜血染红了，一条小小的血河在缓缓流淌。
海爷爷赶到时，雨已经停了，院子里一片狼藉，海爷爷抱起昏倒在地的穆玄，拿出红色瓷瓶，一个“忘”字尤为耀眼。
“阿胭啊！你还活着吗？”海爷爷濡润了双眼，他知道，“忘”一服下，意味着穆玄的新生，也会让为他置身的人的生命，就此结束……
犹豫了半晌，海爷爷将“忘”为穆玄服下
穆胭半睁着眼睛，奄奄一息，置身术解除了，她知道，穆玄获得了新生，不禁艰难的扬起嘴角，由衷的微笑，她看向洞外，仿佛又看见了盛开的蔷薇。
一个脚步声靠近，穆胭艰难的看向靠近的那人，他走进山洞，一张面具出现在穆胭面前，陌少主吗？
穆胭看到他惊恐的双眼，随即，他走了出去，果然，这幅狼狈不堪的尸体没人会来埋葬，穆胭在心里替自己哀叹。穆胭听着洞外的脚步声，他，又回来了？
她闭上眼睛，不再有任何奢望。
一个人轻轻的将穆胭额前的碎发捋到耳后，搁置上了一朵小小的野蔷薇。穆胭睁开眼睛，一张冰冷的面具，一双柔情的眼，穆胭的心颤动了，拼劲全身力气抬手揭下来他脸上的面具，是那张熟悉的脸庞，穆胭的眼里滑落下一颗晶莹的泪珠，惊溅在血水上
他把她轻轻的抱起来，穆胭的头倚在他的肩上，听到了那强有力的心跳
她缓缓开口“湛哥哥，阿胭好想你”她嘴角微扬，那丝幸福的笑意，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绽放，永永远远的定格在了她的脸上
“阿胭，你的湛哥哥，不是称职的守尸人，但他，永远只为你一人守魂”
蔷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