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要去河对岸看一个朋友。”她说。
“可这里并没有桥啊?”
“趟过去不就行了吗?”
“那你的鞋子不就湿了嘛。”
“脱了鞋用手拿着,光着脚趟过去不就行了吗?”
“可那样……”,我的眼睛瞟过她的脚,她穿着一双凉鞋,并没有穿袜子,湿不湿与她并没有关系,所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我依然站在原地望着对岸,呆呆地,毫无生气的模样,马上就要瘫软下去了。
“你还要在这里站着吗?”她忽然问我。
“不然呢?”
“你没有事做吗?”
“什么事?”
“就是……”她忽然停顿了下来,问我:“那你愿意与我一起去对岸找我那个朋友一起玩吗?”
“我不愿意。”我说。
“为什么啊?”
“因为你那个朋友又不是我的朋友。”
“那我呢?”她忽然问道。
“你只是一个路人喽。”我说。
“……那你打算一直站在这里吗,还是一会儿有事要走?”
“什么事?”
“就是……事啊!”她显得有点不耐烦了。
“哦,本来今天打算去图书馆,可一想我已经持续去了一个多月了,烦了,所以就不去了,也想不出去哪,就来到这里了。”
“那你来这里干啥呢?”
“不干啥啊,就呆着。”
“那你为啥不与我一起去对岸呢?”
“因为你并不是我朋友啊,你只是一个路人喽,而且我拒绝任何形式的友谊。”我说。
“你这样很危险啊。”
“是的,确实危险,但也有好处。”
“什么好处?”
“就是一个人啊。”
“一个人就算好处吗?”她问。
“不然,你觉得两个人就算好处喽?”我问。
“那你觉得几个人算好呢?”
“一个人啊。”我再次答道。
“那……那我走喽。”她答道。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这样,我陪你一起趟过河对岸,既然我的鞋已经湿了。”
她打量了我一会儿,然后说:“嗯。”
河流的宽度很短,不一会儿就走完了,站在河对岸,我说:“我只能把你送到这里了,再见。”
“不不,既然你已经走到了河对岸,那为什么不再一次与我一起找我的朋友玩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可能只是因为咱们还不熟悉吧。”
“走了这一段路不熟悉,那下一段路不就熟悉了吗?”
“理或许是这么个理,但是我的心情并不是喽。”
“你的心情?”她问。
“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吧,我的心情都很沉闷,没有宣泄处也没有方向感,没有获得过什么也无所谓失去了什么,即使有的人死了,有些人一直在僵持,而我每天都按着一种莫名其妙的推动力去图书馆坐着,消耗着时间。可能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落感在统摄着我的全身,所以我根本打不起任何的精神喽。”我忽然开始变得多话起来。
她听完后,眼神顿了一下,道:“哦,那谢谢你送我到这里喽,我走喽,再见。”
我有点惊讶,不过这种惊讶使我感觉很舒服。多年以来,只要是我的明天有事情,前一晚上就会变得异常焦躁,甚至是失眠。无论这事情是所谓的大还是小,都会使我忽然焦虑起来,但我又找不出任何理由,就自我强制地解释为人都是难自然好学的,人都是懒惰的,人都是向往窝在舒适区的。因此,每当明天的事情因为某种偶然的因素忽然取消或者推迟时,我的心情就会瞬间变得舒服起来,但是这种舒服只会停留很短暂的时间。旋即,就是漫长的失落感与更深层次的焦虑,包括这一秒,我望着这个女人远去的背影,我全身在一种极度的舒适感过后变得异常紧张,我转过身,望着对岸我刚刚站着的地方,继续发呆。或许我是在等她回来?
天快要黑了,我想我又该回家了。她可能不会回来了,“她会不会是个妖精?”我对这句自我的质疑给逗笑了,当我带着这久违的笑意打算趟过这条河流时,它忽然又涨潮了。我又被困在了原地,但是比河对岸,我在这里被困使得我更加恐惧起来,因为这里毕竟代表着陌生,代表着一种我本可以不趟过来的选择,但是我选择趟过来的原因竟然不是来看看我梦境里父母的坟包,而是送一个路人,可能我那一瞬间色迷心窍了又。正在我抱怨与焦躁的时候,那个女人朝着我背后喊我:“嗨,你还没走呢?”
“要走,但是被河水拦住了。”
“我就知道你没走。”
“你知道?”
“这不,我带了搜小船来。”
“你知道这里什么时候涨潮?”
“嗯,我就是住在这附近的呢。瞧,腿船那个是我表哥。”
“嗯?你就是要找他一起玩?”
“嗯,他出差来这里办事情,顺便来看看我。”
“那这小船是怎么回事?”
“我在附近商店买的充气船啊。”
“既然你住在这附近,那你不知道这里难道没有桥吗?”
“之前有过,没河水涨潮冲烂了,市政府说要再建一个,但是一直没有动静。”
“那你为什么还要从这里走啊?”
“这里是去火车站的小路啊,很近喽。”
“那你怎么知道还没有走呢?”
“我猜的啊。”
我上下打量了她的表哥,方脸,黑色圆圆的眼镜,平头,留着混乱的胡子,上身蓝色下身黑色。他招呼我们过去并坐到了船上。
“好晃啊,这要是掉下去,我这三脚猫的游泳技能怕是要淹死啊。”
“你会游泳不?”她表哥问我。
“自学的,不太会,属于蹩脚的水平。”
“那你还好,我们都不会游泳哩。”
“那你们居然这么淡定?”
我忽然在这段对话中觉得有点恐慌,开始东张西望并且用手疯狂地划着水,希望赶快到达对岸,但是水流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我们一直在河中心飘着。
“你别怕,我经常这样玩的,很安全的。”
“这难道就是你说要找他一起玩的游戏?”
“嗯,其中一项。”
“你们真的不会游泳吗?”
“真的呀,这样的游戏才刺激呀。”她表哥说。
“还有更刺激的呢?”她抚着手朝我耳朵里轻轻地说。
“啥?”我问道。
于是,她和她表哥开始脱衣服,我以为他们终于要忍不住表演一下他们骗我不会游泳的谎话,这种事情我也经常跟很多人玩过,比如说我不会打球,不会玩股票,但是等他们以为我真的不会时,我会用行动和理论说的他们一愣一愣的。我的心情开始放松,他们兄妹俩这点小把戏根本骗不了我。他们开始往身上泼水,这肯定是跳水前的预热,一切都在我鬼魅的微笑里,我看看天空,有几颗倔强的星光正在闪烁着,远处有一块朦胧的月亮,我开始觉得这一切使我心旷神怡的时候,他们把内裤也脱了,我强忍着,着四下无人的河里裸泳也不是不可能,不用担心。但是,他们缓慢地抱在了一起,然后我看到了最原始的,甚至是近乎野性的融合,这种融合使我在惊讶之余更多的是一种审美的愉悦。我以为我从自己家电脑的屏幕上来到了片场一样,这里比那摄影棚里更唯美。随着一声漫长的咆哮,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将我忽略的恰到好处,我也并没有尴尬,我为着惊喜鼓起了掌,于是在这寂静的掌声中我终于看到了这个女人害羞的一面。这时,她表哥已经穿好了衣服,而她依然是赤裸着,她的表哥看看我,说:“你不来吗?”
“来什么?”
“更刺激的事情啊。”他说。
“这……合适吗?”
“没有什么合不合适的,只有你愿不愿意。”他说。
我犹豫起来,这时,她对我说:“你有病吗?”
“并没有。”我冷静地回答。
“那为什么不来呢?”她问。
我环顾四周,在月光的影射下四周看上去很静,也很亮。我似乎并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我也缓慢的脱下衣服,将衣服叠在一起并且团了起来,但是我正发愁往船上的那里放着,她的表哥说:“我帮你拿着吧,你是怕湿了吧?”
于是我把衣服递给了他,然后与她拥抱在了一起,然后她说:“你说你拒绝友谊,但是你并没有拒绝这个。”
“是啊,历史上很多人也是因为这个而荒唐地死掉了。”
“那你怎么就没有意识到你不会成为这荒唐的其中一个呢?”
我并没有害怕,我说:“杀人越货使得人的死亡变得突然,这和平静地死去哪一个算好的呢?”随着我自己的这句疑问我们结束了。
“第一次?”
“嗯。”我说并点头。
“还想要吗?”
我点头。
“那不好意思喽,下次吧,再在这里,等我表哥出差走了。”她说。
“这是乱伦。”我说。
“但这是安全的,尤其在当下。”她表哥说,“把衣服穿上,那你衣服里有柠檬糖,我吃了一块哦。”
“居然还有这个,我都忘了,就一块了吧?”
“好像是。”他说。
我穿上衣服,摸了摸兜子,果然只剩一块儿,我想着这块柠檬糖是什么时候放进来,看着她穿衣服的样子,我根本无从思考。
“还是平静地死去好。”她说。
“但这并不是那么容易。”她表哥说。
“是啊,母亲的病已经无药可救了,只能等死了,前几天又晕倒了。”她说。
“什么病?”我问。
“肺上长了个瘤子,切了一个肺之后以为能好,但是瘤子顺子血管长到了头上,影响脑神经,晕倒也是因为这个。”
“不能开颅?”我问。
“能到是能,但是只有两种结果。”她说。
“哪两种?”
“迅速扩散或者植物人。”她表哥说。
“你也知道?”我问他。
“刚知道不久,她母亲瞒着几乎所有的亲人。”他说。
“为什么要瞒着?”
“不愿意让人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呗。”她说。
“你不难过吗?”我问。
“难过啊,可这又有什么用呢?”她说。
“你们这件事,她也肯定不知道吧?”
“当然不知道,这哪能让她知道啊。”她笑着说,“毕竟她总归是一个传统的女人。”
“我该说什么好呢,谢谢还是安慰呢?”
“你什么都不用说,第一次的话,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吧。”她说。
“你居然相信我没有撒谎?”
“你不像。那你觉得我撒谎了吗?”
“你也不像,不过这我不能肯定。”
“那你会肯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那么肯定。”
“那你就是不相信喽?”她说。
“嗯。”
“那你此刻就撒了慌哦?”
“对啊,我为什么呢?”
“呵呵,因为所谓的礼仪?人间所有的第一次都要努力给别人留下好印象,不是吗?”她笑着说。
“我在努力拒绝,可还是这样。这算什么呢?”
“算你还顾忌着礼貌呗,你说你拒绝友谊,那是渴望的反面。”
“你瞧,已经到对岸了。”他表哥跳下了船。
我这才环顾四周,确实已经到对岸,刚才我恐慌的时候还在河中心,现在河水已经退潮,一切都恢复了一开始的样子。
“你去我家坐坐吧?”她邀请我道。
我慌张地摇摇头,说:“还是改日吧。”
“我们做了那么亲密的事情,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呵呵,我叫沈雪。”
“你呢?”
“陆青鹏。”
“哦哦,我叫王一之。”
我们在这月色中分开,像老友一样互道晚安。回到家的我,已经是深夜了,母亲已近在里屋睡着了,家里的客厅开着灯。一个人睡一个家确实很害怕,即便是在中午我一个人在家午休,我也会将客厅的灯开着,不过这栋楼隔音不太好,经常有一些手机铃声、人说话的声音,甚至我总是能听到药匙捅门的声音,而这正是我总担心着那个男人回家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