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盛夏燥热的空气让一切都变得懒洋洋的,安静的巷子里偶尔传出老人们下象棋的争执声。
“将军——”
老李满脸得意。
正在这时,一声大喊打破了村里的宁静。
“死人了死人了!”
王大嘴一脸惊恐地在村里跑来跑去,引得许多村民赶来围观。
有的女人还在搓衣服呢,一听到王大嘴那标志性的公鸭嗓,连手上的水都没擦干净就推开了门;在家门口抽烟的男人们,听到声音立马放下了烟筒朝声音的源头张望;有几个老爷子正下象棋呢,结果还没分出个高下,就结伴杵着拐杖急着赶过来;连村长听到这等大事都匆忙放下了全村最昂贵的钢笔。
“怎么了怎么了?”村长扶了扶眼镜,刚刚一路小跑害得他气喘吁吁。
王大嘴此时正张牙舞爪地朝围观的村民们比划着,眉飞色舞地描述着他刚刚目睹的“大事件”呢,看到村长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更是激起了大嘴的演讲激情。
王大嘴毫不厌烦地向村长再次描述一遍他的所见所闻,村民有的则七嘴八舌地补充着。
“我当时正在田里一棵苹果树下休息哩,突然就看见一个人从田埂上摔下来啦!”
“大嘴你又偷懒啦?!”一位妇女高声问到。引得男人们笑话起来。
“没有没有!我看那太阳毒的呀,能烫死人!所以就在树荫下面歇息歇息。”王大嘴辩解道。
“你快讲,后来怎么啦?”村长催促到。
“我当时惊的赶紧站了起来。”王大嘴作出伸长脖子张望的样子。
“原来是一辆汽车从田间那个窄路上开过去,把那男的给撞下去了。”
“车?真的假的?!”一个年轻小伙子眼睛亮了。
“是呀,可高级了。你们是没见啊,有那……么高,轮子有那……么大,还上了黑漆,可亮了!”他边说边比划。
周围传来一阵咂嘴的赞叹。
“这车呀,不是哪位有钱的大爷铁定买不起!”村里一位见多识广的大爷一边摆了摆手,一边朝身边的人吐出他的推测,大家都点头赞同。
“谁说的!上次领导过来我们村视察,不就坐着辆车来的嘛!”村长表示反对。
“那辆车还在那里吗?”
刚刚那位小伙追问到。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
王大嘴敲敲自己光溜溜的脑袋。
“我还当那个被撞的男的起不来了呢,结果那男的又翻上了田埂追了上去,把车给逼停了!”
“追得上?”
一位抱孩子的妇女眨了眨眼。
“田间那路窄呀,车跑不快。”大嘴摇摇手。
“我就听见他们吵呀,也听不清说的都是些啥——离得有点远。”
“然后呢?哪个死了?”有个男人不耐烦了。
“就是那个被撞到的小伙。他堵在车前面,结果那车就猛的一冲把那人给撞啦!”
“要是我被撞下去,我就算了得啦,咱们怎么争得过呢!”一个男人摇头叹气。
“你看到他死了?”村长问到。
“啊哟我哪敢看呢,我看那车咔嚓一下就碾过去了,赶紧就跑过来了呀。”
“那个人在哪儿那个人在哪儿?”
几个胆大的毛头小子冒了出来。
“赶紧去瞧瞧!”村长命令到。
于是村里人浩浩荡荡,跟着前边指路的王大嘴,顺着田埂寻人去了。
不多时,大家便真如大嘴所说,看到了前边儿躺着一个人影。地上迷迷糊糊像是一摊血迹。
有的人不敢往前走了,兴奋的小孩子也被母亲揪住了胳膊。
众人小心翼翼地上前。只见地上横躺着一个年轻人,被撞得惨不忍睹,血打湿了他的衣服,又浸透了身下的黄土。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死人呐……”一个女人小声说到,身子微微蜷缩起来。
“嗨!怕什么,我们不是已经破了迷信了么?什么鬼呀怪呀的,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一个男人正想借此显示自己的男儿气概。
“看着还像个知识青年呢!”一位眼尖的大姐注意到了那年轻尸体脸上挂着的眼镜。
“还真是!跟村长戴的一模一样啊!”全村出了名的捣蛋鬼喊到。
“瞎说!怎么可能一样!”
村长最宝贝的就是那副眼镜,怎么容许小毛孩开玩笑呢。
“村……村长,这下可咋办?”一个又瘦又高的男人脸都吓白了。
村长顿了顿。
“这是谁家的?有人认识吗?”他提高声音喊到。
围在旁边的村民们议论纷纷。
结果,没人认识这个知识青年。
“你,还有你,再找几个壮实点的男人来,把他埋了!”村长下令。
“车呢?”
一个小孩满脸疑惑——他从来没见过汽车,正想看看呢。
“早开走了!”
王大嘴没敢站在前面,只是围在后面,正好听见孩子的声音。
“都散了都散了啊!”
见村长转身要走,一个男人主动维持起了秩序。
大家便都心满意足地各自散了。
如此,便没了后续,连村民饭后的闲谈,也渐渐没了年轻人的踪影。
村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有一个土堆默默伫立在村子边缘,时常还有小孩去那里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