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星捧月】河畔蜻蜓

韩涵微语：记忆，犹如藏在心底的暗礁

河畔，女人们洗着衣服，嘴巴却像河里的鸭子“嘎嘎嘎”地停不下来，不时发出“哈哈”的笑声。

女人们的脸也如风吹皱的河面，由镜面变曲面成曲镜面。

孩子们更是自在，挽起裤管儿到大腿根儿，有的拿着破旧纱窗做成的自制渔网，有的拿着瓶瓶罐罐，三三两两，寻找着宝藏。

偶尔有虾米小鱼贪嘴嬉戏过来，几个脑袋几乎低得挨着河面，眼睛瞪得大大的，恨不得穿透河水，直击战果。

一个大点的孩子，把食指轻放在唇上，“嘘”的一声，其他的孩子看着他的手势，吐吐舌头，弯着腰，脚步溜着河底儿往前平移。

拿网子的孩子猛地提起，引得一片欢呼，几个脑袋凑在一起，小鱼们如贼一样地不见了，只有虾米在瑟瑟发抖。

“没意思，咱们去捉蜻蜓吧。”一个男孩提议到。

“妈妈，你看这算洗净了吗？”一个小女孩扬着手里的条状物，水向下滴答着。

她举着的手上沾满了泡沫，薄如蝉翼，在阳光下呈红色、粉色、金色、蓝色、橙色……

“涵，再洗洗吧。记得别乱跑啊。”这边的女人也不抬头，两只手握着床单两边，“唰唰唰”，向下抖动两下。

她两手抬起抻平，对着阳光，上下左右搜寻几遍，放到水里，一手提起，再放下，再提起，反复几次，床单又重回到石板上。

她双手五指伸开，两臂微曲，身体略微前倾，床单在两臂不断屈伸间经受着历练……

“怎么还洗啊。”涵撅着嘴嘟囔着，一个甩手，“啪”，条状物妥妥地贴在脸盆的内壁，气得泡沫打在了涵的脸上。

涵用小手一抹，脸上的泡沫更多了，涵端起脸盆跑向了妈妈。“妈妈，我不想洗了。”涵扔下脸盆儿，转身就跑。

“那你把洗好的衣服，用小盆儿往家里送吧。”女人抬起头在后面嚷着。见涵没有回头，“涵，快过来。”

涵站住，回头，“是不是我不送，妈妈提不回去啊？”涵注视着女人的眼睛。

“一篮子湿衣服太沉了。涵最听话了。”女人用手背擦擦额头的汗珠，又用手捶捶后腰。

涵跑过来，蹲在女人的身后，小手攥成拳头，用力地捶打着女人的腰。

刚几下，“涵，真舒服，妈妈不疼了。你要是在这儿没意思，就把床单送回去吧，让奶奶晾起来。”

涵双手端起脸盆，举过头顶，“妈妈，你看，一点儿也不沉。”涵一句跑着离开了。

“妈妈应该看不到我了吧。”涵停了下来，转身看看，妈妈低着头忙着。

涵放慢脚步，端着脸盆，微风拂过脸面，软软的。她快走几步，风也快走。她又跑了起来，风在耳旁呼呼作响。

风一会儿与头发纠缠，一会儿又钻进衣领，戏虐着她的皮肤，像挠痒痒似的，她不禁“咯咯”地笑了出来。

“这是我抓住的蜻蜓。”“什么你的，这就是我的。”嘈杂声传了过来。“蜻蜓？”，涵端着脸盆，跑了过去。

一群男孩儿，站在河里，手里拿着荆条，左一下右一下，在空中抡着，呼呼作响。“嗡_嗡_嗡”从眼前飞过，涵放下脸盆，寻了过去。

蜻蜓落在河畔的草尖儿上，涵踮起脚跟跟了上去，伸出小手，拇指和食指弯曲成小钳子状，猛地伸向蜻蜓，“扑棱”一下，再寻不见了。

涵看着不远处的男孩儿，沿着小河中的一字型石板走过去，蹲下来，看着他们手中的荆条呼呼劲舞，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河里的男孩们看向她，手里的荆条舞得更用力。咯咯咯的笑声，呼呼作响的荆条声，阳光和着微风，河水缓缓地流淌着。

“小心！”涵只觉得身后被人挤了一下，一个趔趄，扑向了河里。

她扑腾几下，脚挨到了河底，挣扎着站起来，河水没过脖子，头发湿漉漉的。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看到了石板上跑过的小男孩，“我让我哥揍你。”

“有人落水了！”消息如长了翅膀，顺着河畔回荡在上空。忙碌的女人们仍下手里的东西，跑向那边。

“涵妈妈，看着像是你家丫头。”不知谁的这一嗓子，涵妈妈内心纠在一起，脚下一软跪在了地上，又站起来跑向那边。

女人拨开人群，涵已经坐在了河畔的青石板上，浑身上下湿漉漉的，身子不停地抖着。

看到妈妈，涵“哇”地哭了出来，眼睛涩涩地看着，“妈妈，不怨我。”

女人一把将涵抱起，转身那一刻，女人的泪落在了涵的小脸上，热热的。在七嘴八舌中，女人抱着孩子快速离开了。

脸盆儿，在河畔看着，一言不发。

当女人拉着涵再次出现在河畔，涵又扎起了两根小辫。直直的发辫上扎着的粉色蝴蝶结，随着涵地蹦蹦跳跳，上下跳跃着。

女人拉着涵走过河畔，不时地低语着。直到涵看到那个小男孩，“妈妈，就是他。”

那男孩看看涵和女人，低着头不敢抬眼，嘴里却嘟囔着，“谁让她蹲在那儿。”女人皱了下眉头，一手抓住小男孩的胳膊就走，“到你父母面前说。”

男孩的身体挣扎了几下，看看女人，不再做声，任由女人拽着往前走。

脸盆儿，依然在河畔静静地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