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创作

妈妈的味道(之三)-1

2020-05-13  本文已影响0人  BOBO豆腐坊

                蒸豆包&撒年糕——撒年糕

        从碾道出来,远远就能望见一柱灰白的烟儿像是把房顶上的黑烟囱接长了那么一截骨儿,一进院子,一股子豇豆的香气和白茫茫的热汽一起从半截儿浆杆儿支开的上眼窿里挤出来,舔着房檐儿袅袅散去。

        妈妈撂下手里的东西,一揭开锅盖,屋里刹那间就腾满了热汽,不管我眼睛瞪多大,也只能是看到妈妈在锅灶边儿上连勺子带铲子地像仙女似的舞动着成团的热汽忙活着。

        大门外有人在招呼我,听声音知道是小宝,约莫着要找我不是弹玻璃球儿就是打啪叽。

        “别遥嘎乱跑啊,等会儿蒸年糕了,去劈点儿木头嘎达,回来烧火昂!”妈妈不用回头,一句话把我就截住了。

        园子东边儿墙根儿底下堆着一堆大块儿的杨木榆木嘎达,旁边扔着一把昨天头儿掉了,爸爸又重新安上了把儿的斧子、一头儿尖尖一头扁扁的挺沉挺沉的大洋镐和大土篮子。

        “今天可不能跟你去打啪叽了,我得劈柴火,一会儿我妈要蒸年糕。你会劈柴火吗?”

        “我最会劈柴火了,网(我)们家的柴火都是我劈的。”

        “净吹牛逼,网们家的这个榆木嘎达忒硬了,你劈劈试试,震死你手。”

        “牛逼不是吹的,罗锅子不是揻的,北山不是堆的,火车不是推的。”小宝嘴里叨咕着,已经把一块儿满瘤疤半截子榆木桩子立了起来,“呸!呸!”左右手各吐上一口唾沫,抄起了大洋镐,先用尖尖头儿在榆木嘎达上点两下,把洋镐举过头顶,一瞪眼珠子“嗨!”一声,榆木嘎达应声倒地,镐尖儿在榆木嘎达上留下了一个小坑儿。

        “诶呀我操,忒他妈硬了,整不动。”小宝龇牙咧嘴地甩着手,“还是劈杨木的吧,杨木顺茬儿可好劈了,网们家的都是杨木的。”小宝的建议使我们劈柴火进行得很顺利。

        “看你俩满头汗的,消消汗儿等着待会儿吃年糕啊!”

        “中啊三婶儿,我帮着烧火。”小宝在大人面前向来是又长眼色嘴又甜。

        妈妈早就把锅里烀好的豆子盛在两个大盆里了,一个大盆里的豆子已经用勺子压成了细碎的豆馅子,另一个盆里的豆子都是囫囵的。

        “你妈在家噶啥呢?蒸了几锅年糕了?”

        妈妈一边跟小宝说着话儿,一边在大面盆里用手抓一把松开,再抓一把松开地试验着一大盆大黄米面的干松劲儿。蒸年糕要把面和得合适才行,面和得太稀了蒸出的年糕不好起锅不说,还死个丁的一点儿也不劲道;要是水太少,蒸出的年糕散了吧唧的,吃起来总感觉好像是没蒸熟一样。

        “两锅,我妈说今年少蒸点儿年糕,多蒸一锅豆包儿。”

        “网们也是,你三伯就爱吃豆包儿,豆包馅儿甜。白让小宝个人烧,你也帮着拉拉风匣,再架上点儿柴火,要铺面啦别住(停)火儿昂!”大半锅的水已经开始响了边儿,妈妈说着话把高粱杆儿密密实实钉成的平屉架在了锅里,铺上比纱布一样是湿蒸布,在那个大黑陶面盆里一把一把地抓着大黄米面,手里边捻边抖搂,转着圈儿地把黄米面一层一层盖住豇豆,热气顺着缝儿从平屉底下透上来的地方,慢慢发了亮儿的开始湿润变黄,拿一根儿筷子,到处扎几下,让热汽儿快点儿都透上来,再撒一层面,扎几下,直到面快接近锅沿儿了,放下面盆,拿过来豆子盆,一把把红褐的豇豆挨排儿匀匀和和地撒在黄米面表面儿。

        “妈,今年你咋没放枣儿啊?”我看着豆子盆,突然感觉少了点啥。

        “就你馋,我都忙活忘了,在碗架子里的饭盒子里呢,都洗完了,快拿来!”和撒豆子一样的撒完枣儿,盖上高粱杆儿的大锅盖。蒸年糕的时候,妈妈一般都不用那个显得很现代的铝锅盖,说水汽太大,蒸出的年糕水了巴嚓的,不好吃。在锅盖四外圈儿用蒸布蒙上,一会儿的工夫大黄米的香味儿、豆子的香味儿、红枣儿的甜味儿混合在一块儿顺着锅盖缝儿飘出来勾引着我们肚子里的馋虫。

        准备开锅啦,好像年糕的香味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俩弟弟也吸引回来了,小宝我们四个一人拿个舀了两勺儿白糖的小碗儿围着锅台直转磨磨儿。妈妈用水瓢舀半瓢凉水倒在锅台上放着铲子的水盆里,撤掉围在锅盖蒙布,掀开沾着冒热汽的小水珠儿的锅盖竖着倚在锅台墙上。锅里,小红豆子大红枣儿闪着光儿护在晶亮亮的大黄米面上,发出一股特有的年糕香喷喷的热汽直接冲向我们的鼻子,让我们感觉喘气儿都有点儿费劲。妈妈拿蘸了凉水的铲子,顺着锅沿抢了一圈,又把铲子放到水蘸一下,插一下地在平屉上把年糕分成一个个长方形的豆腐块儿。

        “先给我!先给我!”俩弟弟争着朝妈妈手里的铲子使劲儿。

        妈妈右手的铲子把特意切成了小块儿的年糕快速地一撅,刚从水盆里沾了凉水的左手一接,却顺手先放到了小宝碗里,快流哈喇子的小宝乐呵呵地端着碗,拿筷子夹下一小块儿俩眼直勾勾盯了老半天的年糕,蘸一下白糖,呲着大板儿牙地,也不顾得烫嘴不烫嘴,塞进美美地嚼着。

        “真香!真劲道!真好吃!比我妈蒸的好吃多了!”小宝毫不在乎吸引了我们兄弟三人愤怒的目光,含糊不清地溜着须拍着马。

        年糕都起到一个大锅盖上,等凉透了,妈妈会把它们都装在专门的一个藏在园子柴火垛里大缸里,硬生生的北风会把年糕冻得梆梆硬。

        正月里,每顿都会有熥好了的一盘子切成片儿的,蘸着白糖又香又劲道又好吃的,比前院我大娘蒸的好吃多了的年糕出现在我们家饭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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