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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与感恩(小说)

2020-07-29  本文已影响0人  刘志发


文/刘志发

床上的丈夫努力向床沿翻了个身,用右手肘支撑着坐起来,准备起床刷牙洗漱。刘花把衬衣和短裤拿来,像往常一样给丈夫麻利地穿好,再把左手固定在胸前的绷带里。他的左手不停地抖动着,已经差不多没有了知觉,病情正在往下身扩展,他的腿脚时常感到乏力,走起路来一深一浅的,像跛足的人,看来离撑拐杖的时日不远了。

是什么原因导致丈夫出现中风的情况,刘花到现在还一点眉目都没有。

刘花把早饭做好后,给父子俩端到餐桌上,一家人吃完了早饭,她就上班去了。儿子也要去上学。临出门前,她对丈夫说,你好好在家看守屋子,不要到处乱跑。我中午下班就回来给你做饭,你要是觉得累了,就坐在轮椅上歇会。说完,刘花接过丈夫递来的包,关好门,就“噌噌”迅速下楼去了。

屋子顿时安静下来,为了打发这寂静的时光,丈夫不由得把电视打开,索性坐下来看看电视。画面正在播放一则救人新闻,一名孩子骑着自行车横冲直撞,因为没有刹住,一头栽进了前面的人工湖里,旁边过路的行人看到后都慌了,有的叫着喊着,有的左顾右盼想跑去找东西,正在这万分危急时刻,附近停车场的一名保安快速处理掉身上的东西,便纵身跳进了湖里。孩子救上来后,现场围观的群众纷纷给他竖起了大拇指,无不为他救人善举感到由衷赞叹。转发微博后,也是得到网友们的一致好评。丈夫看得泪流满面,这让他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水塘淹死的大儿子,事发时间正是中午,农村水塘周围空无一人,如果当时像这样旁边有人,被人救起,也该有他弟弟这般大了,也在读书或参加工作了,想到这他就觉得对不起儿子,他就想流眼泪,没有尽力照顾好他。

虽说现在有小儿子在他身边,让他们享尽了天伦之乐,但是自从他得了这半身不遂的毛病后,他的这种幸福感就荡然无存了。丈夫感觉现在在家里就像个废人,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什么忙也帮不上,他还算个什么男人。虽然儿子每每上学放学还会习惯性喊一声“爸爸,我回来了”,或是“走了,爸”。但从他不再黏糊他,和从儿子日常平淡的表情来看,爸爸在他心目中已经变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心里有些瞧不上他了。他想,怎么会这样,这孩子本身性格开朗,心里藏不住话,怎么会和我疏远了呢,是不是嫌爸爸不中用了,或是近来课业加重了,有了心里负担。可惜我又帮不上他。丈夫神经质地想了一通后,看看时间快到中午了,他想帮忙了一上午的妻子分担一些什么,于是一瘸一拐地来到厨房,一看厨房没有菜了,怎么办,那就下面条吧。

他复又拖着残腿从冰箱冷藏室取来鸡蛋,开火、倒油、倒进蛋液、加水等,不一会儿面条就煮好了。看看时间离妻子下班还有半个小时,这半小时要该怎样过呢?那就做做卫生吧。他把地用扫帚先扫过一遍,再接着用拖把拖。十二点刚过,刘花拎着菜回来了,她用钥匙打开门,屋子静悄悄的,室内干净整洁,餐桌上摆着两大碗面条,面条上还搁了两个煎荷包蛋,不时有热气冒出来。看到这些,刘花的眼睛湿润了。她放下蔬菜,轻轻地来到房间,丈夫正低着头在捣鼓着什么。

你在干什么?她轻轻地问。

丈夫吃惊地回过头,见是妻子,转脸微笑道,我在给小推车装两个轮子,准备傍晚的时候去卖水。你看,我的保温箱都做好了。

他所说的保温箱,是装蔬菜空出来的方形泡沫箱,箱底和四条内壁都垫上了旧棉絮,里面装冰箱内冰镇过的矿泉水和饮料,让矿泉水和饮料不至这么快失去恒温。

你是说你要去摆摊卖水吗?!妻子问。

丈夫边装车轮边说,是呀,我想找点事情做,不想坐享其成,靠你来养我。

没事,我有能力养你。你就在家里呆着,哪儿也别去,你可要听话啊!

我知道,你是怕碰到熟人令你感到难堪。你放心,出摊的时候我离你远远的,就算人家问起,我不说,别人也不知道你是我妻子。

看到丈夫这么通情达理,刘花还有什么说的呢,她在心里默默许可了丈夫的决定,打算帮他一起把摊位撑起来。

你看,刘花说,我俩光顾着说话,桌上的面都凉了,快放下手头的活,赶紧吃了再说。

好嘞。丈夫应道。说话间,他已经用铁丝把小推车上的轮子固定好了,虽说他左手用不上劲,跟残废没什么区别,但右手还是很有力的。他手脚并用,只须三两下就把轮子绑好了。

就在他们来到桌前,妻子打来水给他洗手,当面吃到一半时,刘花的手机响了。来电的是她单位的领导王力,王力今年刚到不惑之年,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两人的感情出现了点问题,他想登门来求助于她,毕竟这种事她身为过来人比他有经验。这只是他自己认为。虽然在单位上有许多机会找她说,但把她叫到自己办公室去谈又怕影响不好,毕竟这是私事。王力觉得还是去她家谈比较稳妥。

刘花放下面碗,跟丈夫说起身去接个电话。

她背向着丈夫,说,不行,我现在不方便,我们在吃饭呢,改天再谈吧。

那头说好吧,随即挂了电话。谁啊,丈夫问。

哦,是王力。

丈夫见过王力,因此对他有印象。

怎么,人到家门口了,怎么不进来?

哦,他临时有事走开了。刘花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就怕丈夫误会,只能这么说了。事实她不可能跟王力有什么,况他是自己上级,她还有一个那么大的孩子,丈夫需要她,她也爱着丈夫。

丈夫隐隐察觉到妻子有什么瞒着自己,她最近老是说很忙,不能按时回家,难道跟这件事有关?他不得而知,他极力表现出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第二天,儿子月考前放半天假,刘花也跟单位申请了小休,于是两人陪他去社区办理低保申请。丈夫完全有资格去申请低保,是社区领导通知他们去办的,领导把材料收集起来呈送给了残联,残联通知一月后去领残疾证,并在现场对他中风程度进行了鉴定。

是日,一家三口于中午前赶回了家,吃过午饭,儿子就去学校参加月考了。王力再次给刘花打电话,说他已经到她家门口了,一定要见到她,请求给拿个解决办法。刘花没来得及放下手机,通过防盗门猫眼望过去,看到王力果然提一个大西瓜站在门口,她迅速打开门,两人简单寒暄后,她让他进来。丈夫坐在一旁的轮椅上,王力第一眼就看到了他,刘花给王力介绍说这是他丈夫。你好,我来找刘管理员说点事,他难为情地说。感觉自己就像个不速之客。来啦!坐……丈夫显得有些不自然,他极力使自己表现得大方一点。三人此刻站在客厅中,场面有些尴尬,刘花欲要说点什么,又把话咽了回去。丈夫似乎看出了点什么,他连忙很绅士地说,哦,你们聊,我回房去了。说着撑着轮椅独自去了房间,还不忘把门给轻轻带上。

客厅响起了两人说话的声音,起先两人的语气显得还很平静,后来两人的声音大了起来,约莫交谈了五分钟后,客厅就没有动静了。他侧着耳朵对着门缝听,丝毫没有一点声音传来,他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心里非常不好受,他有意咳了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房门。王力说,那我走了,事情就这么办。刘花说,我送送你吧?!王力说不用了,留下照顾你丈夫吧。他只听下属刘花说她有一个中风将近瘫痪的丈夫,没想到坐上了轮椅。刘花抢先一步打开门,亲自送王力下了楼。

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丈夫撑着轮椅从房间出来,客厅空荡荡的。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此刻亲情爱情在他心里已荡然无存,他感觉他不再眷念生命了。丈夫想到了死。他重新转动轮椅回到房间,从抽屉翻出来几条红丝带,把它们连在一起,再绾成结,待轮椅稳定后,艰难地从轮椅上站起来,试图用绾成结的丝带去够头顶上的吊灯。此时他神情恍惚,心中悲怆欲绝,却冷不防脚下失去平衡,给重重地摔到了地上,他忍受着身体和心里带来的巨大伤痛。早些年,丈夫还是一名古建老板,吃香喝辣时,该有多威风啊!那时人们消费能力还不强,市场货物充沛,他就有自己的专车和专职司机了。丈夫少有现身工地的,都是交给亲近的人管理,他也不把妻子带在身边,常常能见到专职司机拉着他满城转悠,找一些圈子内的老板胡吃胡喝、打牌娱乐。他们都有自己相好,吃饭的时候就能看见,包厢那么大的餐桌,仍围了一圈,都是一对一对的。男人们喝白酒,有时喝西凤酒,有时还喝杏花村的汾酒,当然有时也喝家乡的枝江大曲,十年的。女人们则喝酸奶。酒桌上除了吃饭,他们还聊些什么呢?不聊工程上的事,就聊刚才打牌。甲说你不应该压我的,你坐在我的下手,应该放我过去才对。乙说我不顶着你,庄家就放牌跑了。

……

话说到尽兴处,大家举杯同饮。遇到少有两个会喝白酒的相好,他们自然都不会放过。当女人一饮而尽时,伴随的是一片叫好声,“女中豪杰”,大家笑着说。当某相好实在喝不下时,其中一方也会站起来替她代饮,名曰我们都是一人了,我喝跟她喝都一样。大家说某某到底还是会心疼人些。有时他们还会玩些酒桌上的游戏,就是令男女双方相互挽着手臂喝,被冠以喝“交杯酒”,是他们家乡的一种婚俗习惯。

当然了,他们也有自尊自强时候,并不一味任性无度。当某位老板的家眷来了,邀约一起到餐馆吃饭时,他们便不再把相好带在身边,纵使带来了,也会相邀一起给他们敬酒,并尊敬地称呼一声“大哥大嫂”或“老弟弟媳”之类,丝毫没有半点低俗的酒桌文化,都显得毕恭毕敬中规中矩的了。

丈夫向来好烟嗜酒,他在酒桌上是出了名的能喝,至于到底能喝到什么程度,谁也不知道,感觉他的肚子就像个无底深渊,倒进多少都没事一样。他平常喝七八两酒,脸不红,走路平稳,就没见醉过。他喝酒稳重,不像有的人一口闷,也不似有的抿两下,而是呷一口,不多不少,人家的酒还没喝完,他就已经倒上第二杯了,好像要把酒桌上的酒都喝完才方休。估计丈夫这次中风跟以前抽烟喝酒有很大关系。

丈夫贪玩成性,他在外面的业务做得并不怎么好,有时手头上工程做完了好长时间接不到活,没办法只有用过低的价格去接私人的住宅房来干。住宅房属于民用建筑,不同古建,因为诸多因素他自然没赚到钱,反倒折本赔累倒欠了工人一屁股工资。没钱时候怎么办,他自然把手伸向了自己相好,百般地瞒哄,最后钱是弄到手了,末了相好问他要,他拿不出,于是当着众人面羞他,那是我卖身的钱,你也好意思不还。最后他弄得仓惶撤退,那儿怕是再也没有他立足之地了。那妇人带着人在满城找他。

因为没有手艺,他后来给人当过保安,给人在工地做小工。因为没钱,他只能抽劣质烟,喝廉价勾兑了酒精的白酒。对他在外面养小三,刘花是有所耳闻的,她认为只要丈夫还顾家,心里还有着他们,她可以当作睁只眼闭只眼,至于钱让别的女人骗去了,她也没想过丈夫有太多钱留给自己。丈夫花钱任性,大手大脚惯了,就算刘花在他身边,她也知道自己没办法拴住丈夫的心,索性待在家里上班兼照顾儿子了。有一次,丈夫在某公司老板那承接了一个大几万块钱的工程,他用五千块钱信息费卖给了另外一个做工程的老板,然后用拿到手的五千块钱马上去买了一套高档西装,该事被人得知,都为他唏嘘不已。

丈夫就是这么个人。2011年,刘花生了一场大病,去医院化疗,最后头发都掉光了,在人生那段最灰暗的日子,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虽然单位给她办理了病假,每月工资照发,但陪她一起走过来的却是丈夫。那么远的路,从北方到南方,坐火车要十几个小时,中途还要倒腾汽车,他却能不辞劳苦,忍受旅途寂寞,每月几次来回奔波看望妻子。他那么忙的人,当时工程正在建设中,刘花真不知他是如何分身乏术,把两头照顾得如此周全的。每当一想到这,刘花就对丈夫充满了感激之情。记得那还是一个早晨,丈夫突然就起不来床了,先是左手动不了,接着是股骨头坏死,以致半边身子都没有知觉了,下床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不怎么稳当,需要扶靠着物体才行。

那一刻,丈夫都吓傻了,刘花也惊呆了,儿子同样不知所措。一家人在担惊受怕中,丈夫被送进了医院,命是被医生保住了,可是落下了半身不遂的毛病。这下该换过角色,轮到妻子来照顾他了。许是两人经历过相同的磨难,都彼此能惺惺相惺惺,刘花从此挑起了照顾丈夫日常生活起居的重担,尽量不让儿子分心学习。生活中,刘花给他擦身洗澡换衣服,陪他一起去看他父母,二老看他们这般恩爱,心里都非常高兴。他有了那方面的生理需求,刘花也是可着心服侍他,主动去迎合丈夫,帮他把衣服脱下来,给他创造好条件。

当他从轮椅上摔下来的一瞬,生活中的所有美好便化作一股烟云,在他的心里不复存在了。他陷入了无声的哭泣中,让所有辛酸和着泪水顺着脸颊悄悄流下来。生活啊生活,你既然给了人们生活的勇气,为何又要无情地剥夺呢!刘花推门进来,隔着客厅远远地看到丈夫趴在地上,一旁倒着轮椅,在天花板上悬着的系成结的绳索,她便很快明白了事情的一切。丈夫原来误会她了。

刘花飞快跑过去扶起摔倒在地上的丈夫,门也来不及关。她抱着身体软绵绵双手无力垂着的丈夫,任由她尽情地摇着紧紧地抱着。“你怎么这么傻啊,”刘花一面哭着一面抱着一面看着他问,“你走了,我们怎么办?你不要我了,也不要儿子了吗?”“我……”他哽咽着道。丈夫瘪着嘴,话还没有说完,便“哇”的一声哭开了,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就着妻子的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刘花抱不住他,差点也把她给顺倒在地。她踉跄着步子用力把他抱到轮椅上重新坐好。

下午,儿子月考完回来,夫妇俩表现得像没事人一样,当丈夫一边往自制的泡沫保温箱里放水,妻子一边从冰箱冷藏室里递给他的时候。儿子说,你们在干嘛呢,装这么多矿泉水,是准备拿去卖吗?刘花说是呀。是谁出的主意,一定是爸爸吧?!就是我,丈夫铁青着脸说,你有什么想法。儿子说,我能有什么想法,你都这样了,还嫌出去不够丢人吗?我有什么可丢人的,该丢人的是你,毛都没长齐全,就开始嫌弃自己的爸爸了。丈夫暴跳如雷道,就差没有站起来去打他了。儿子边退边说,我怎么嫌弃你了,自从你得了这么个病,妈妈不知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你又做了什么?丈夫生气地说,你……你别净说这些没用的,你给我滚——!滚就滚。儿子摔门出去。在父子俩互相吵闹的时候,刘花极力劝说儿子不该这么说爸爸,也不该跟爸爸这么说话,随后她也追了出去。

傍晚的摊子自然没有出成,儿子一直到半夜才回来,他跑到同学家去了,是同学父母送他回来的。此后几天,他再也没有跟爸爸说过话,上学也不打招呼了,回来了也不叫一声,有时丈夫喊他吃饭,他也懒得理。儿子这是怎么了,有时他想,他一定不能让这种眼高手低的思想在儿子的心里埋下根,他一定要试图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来改变儿子。第二天傍晚,在刘花的护送下摊子得以顺利“开张”了,路上不时有人回过头来用惊诧的眼光来看这对夫妇,为了避开路人的异样目光,丈夫对刘花说让她离自己尽量拉开些距离,避开众人的闲言碎语,这样对她不好。刘花说没事。丈夫飞快地用右手转动起轮椅,留下刘花拉着载着泡沫箱的小推车,远远地跟在后面。他们的摊位地点设在小区广场边,时间守到晚上九点多。

从此,丈夫有了自己的事业,他不再成无业游民、闲散在家的人了,一心用在订货与卖货上,有时只需一个电话,货就有人送上门。刘花则白天上班,一到下班她就第一时间赶回来,帮丈夫把货送到小区,到点再来接她,如果遇到下雨天他们只有改天出摊了。这样一来二往,小区的住户都认识了这对互帮互助的两夫妻,都夸他们患难与共,同气连枝。只要外出散步,就尽量照顾到他们的生意。

一天,可能是阴天,当时天还没有下雨,刘花劝丈夫今天就不要出摊了,可是丈夫仍坚持出摊,在帮助丈夫把货送过去后,刘花就去参加同事家的乔迁喜宴。待丈夫从泡沫保温箱内把水取出来摆好时,天说变就变,就像个爱哭闹的孩子,开始是一点一点地下,后来越下越密集了,继而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人们作鸟兽般四处逃散,剩下丈夫一人在雨幕苦苦挣扎。这时,儿子刚刚放学回来,他也没有带伞,头上顶着布袋在雨中飞快跑过,就在他接近爸爸时,他不由得往这边看了一眼,确定是爸爸他惊呆了。只见一名中年模样的男人坐在轮椅上勾着腰,身上的汗衫都淋湿了,他坐着的轮椅往前走一步,就停下来用右手拉一下身后的小推车,狂风和着骤雨一起刮向他,样子变得十分艰难。天,越来越模糊了,儿子隔着雨幕有些看不清他。他叫了一声“爸”,丈夫猛地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见是儿子。儿子飞快地跑向他。

“爸,下这么大雨你怎么还出摊?!妈呢,也不知道来照顾你一下。”

豆大的雨点打在父子俩的脸上和身上,简直都让他们睁不开眼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他有意把脑袋侧向儿子。

“我说我来推车,我推你回家,好不好?”

“好。”这下丈夫听清了,大声回应着,同时不忘露出笑脸。(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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