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二月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春之计在二月。北方的农历二月,是斗草的少女,清丽婉转,淡妆素面,最是气韵生动丰润蓬勃且富有诗意的季节!
天空逐渐褪去冬日的灰白,一天天明净起来。阳光闲闲雅雅地照着,蔼蔼融融。双眼对着小春阳,负曝闲坐,并不觉得刺目,煦煦然,陶陶然。天气乍暖还寒,阴晴不定,但快走几步,便觉热汗淋漓,浑身舒畅。空气潮濡濡的,清新的泥土中弥散着酝酿了一冬的淡淡的粪香味,混合着万物复苏的惺忪气息,丝丝缕缕,扑面沁脾。这是北方农村二月特有的芬芳。
高处残雪未尽,青黑色的山脊如巨兽的背,日渐消瘦下去,露出朗润鲜活的底色。低处小草已萌发,夹杂在荒草野树间,似笼着的烟雾,若有若无,若轻若重,蒙蒙茸茸,飘飘忽忽,宜远观。沟畔水洼中,一朵朵黄色的看灯花冒土而出,毛茸茸的茎干沾着湿土,柔软而粗壮。顶端盛开着鲜亮的花朵,拇指大小,如闪烁着的灯盏,盛开着的眼睛,眨巴着的星星,金花黄蕊,明晃晃的。惹得人家墙头院角的迎春花使劲摇曳着金灿灿的花枝。摘一朵,香清而弥久。
杂树生烟,干朗条疏,尚未着花。洋槐、花椒、核桃、酸梨等迟发的树木还在沉睡,蓄势待发,只等三月的春风将它们唤醒。松柏挣碎坚硬翠绿的外壳,披上亲近可人的新衫,嫩嫩的,绿中透黄,意态萧疏,越发高洁。柳树参差披拂,枝条舒展,赶着鼓芽涨苞。恍惚之间,“啪”地一声,已绽成一朵兰花,裂成一只绿蝶,疏花续蕊,翩翩欲飞。桃树含羞,似乎有点急不可耐,向阳处的已经偷偷颤开柔嫩的花瓣,招风引蝶。杏树枝头红意点点,隐约着花盛果肥的繁华。春深土暖,躲在地窖中的洋芋,早已长出二寸长的紫芽。
土膏微润,良亩怀新。麦苗泛青,还未起身。油菜刚从土里探出芽,芽尖聚满晨露,滴滴溜溜,晃晃悠悠,似晶莹的钻石。油菜长得极快,几天光景便已开枝散叶,蓬蓬勃勃成一地翠绿,满地涌动着春潮,孕育着四月的灿烂辉煌。看着日渐繁盛的油菜地,人会想起“春深似海”这个词,也只有这个词,才能概括出眼前这蓬勃的满地绿色。新铺的地膜似波光粼粼的水面,银光闪亮,晃得人眼花。放眼望去,春光已满山满谷!
鸟儿突然多了起来,也俊俏起来,匿在树间,叽叽喳喳,衔泥筑巢。牛儿出圈,抖落满身长毛,清清爽爽的,秣嘴厉牙,准备啃青。刚破壳的小鸡毛茸茸的,挨挨挤挤在鸡贩子的大竹筛里,吵吵嚷嚷,走村串巷。悬耕机轰轰隆隆,筋骨舒活,精神抖擞,翻刨着肥沃的泥土。人们剪完树,修完圃,又忙农活。微雨中,到处是戴着草帽披着长衣撒肥料的农人,他们左臂抱盆右臂抢圆,来来回回,潇洒自然,成一幅画。天一放晴,又忙着锄草松土,栽瓜种豆,一刻也不闲着。
我想:韩愈的“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说的一定是北方的二月乡村。人勤春早,这才是一年中最美的时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