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尽的地瓜(四)刨切晾晒
收地瓜的重头戏,在于刨、切、晒、拾这几个环节上。
刨地瓜是力气活,由家里的主要劳力去做,我家主要就是父亲和大哥承担这个活了。割掉秧子的地瓜墩,还会留着一个蒂把,下边就是胖胖的地瓜了。父亲在刨地瓜的时候,看准了这个蒂把,高高抡起镢头,镢头刃对着蒂把旁边隆起的地方刨下去,等大半个镢头没入土中后,再使劲将镢头把一撬动,镢头翘起来,上边便有一墩红红的地瓜了,再将镢头往旁边一拉,这墩地瓜便散落在地上,同时地瓜垄也被刨开抹平了。整个动作扬镢头、抡下去、撬起来、拉一边,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准确利索,绝不拖泥带水,这一套动作,没有几十年功夫的经验,是不会这么熟练的,而那个时候的我,小小的心灵里,是极为崇拜父亲的,视为天人的。都说衣食父母,在那艰苦的年代,父母生育养育了我们,崇拜不是很自然的嘛!
大哥的动作自然要差一点,但是不影响干活的进度,就这样,父亲和大哥刨出的胖乎乎、红彤彤的地瓜后,我们跟在后边把地瓜从根上摘下来,十几个不等的扔在一堆,到后来这几乎成了我的专利,母亲和姐姐开始切,二哥开始晾晒,分工慢慢成形。
这“切”就是把地瓜切成三四毫米厚的地瓜干,这样容易晾晒。切地瓜的工具,叫“搓板”,这可不是玩笑话里常说的 男人用来跪的、女人洗衣服的搓板,虽然样子差不多,但这是一种带刀片的木板。在大小如搓衣板的木板中间,镂空嵌一块锋利的刀片,刀刃是向上的,刀刃一边,是三四毫米宽的空隙,空隙上方的搓板,略略向着空隙方向有一个斜度,切地瓜干的时候,就把搓板顶在膝盖下边,手拿地瓜,使劲向刀刃处往下搓,地瓜遇到刀刃,自然按空隙的宽度切成薄薄的一片,落到脚前,切完一个再拉回来往下搓下一片,搓完一个地瓜换一个,不一会,脚前边、搓板下便有一小堆地瓜干了。
切地瓜干是个技术活,技术好的既快又好,只见左右手交替,左手搓的时候,右手拿着地瓜等着,左右手上下纷飞,白生生的地瓜干便很快堆成小山一样。小学初中那么多的秋假过去了,我看着母亲和姐姐这两个切地瓜的高手切了十来年地瓜,却一直没有学成。那锋利的刀片,令人不寒而栗,主要的原因还是家里劳力多,这个活根本用不到我。
这种手工搓板,一直用到九十年代,后来有人发明了一种轮铡,既把两个刀片放在圆圆的铁盘上,铁板中间有轴,由类似拖拉机的摇把摇动,轴上有个漏斗妆的铁兜。这个装置固定在独轮车或凳子上,把地瓜放进铁兜里,摇动摇把,铁盘上的刀片就会把地瓜切成一片片的,这个轮铡,用起来效率高多了,还不会伤手,大人小孩都可以操作。
等前边切出地瓜干来,后边就可以晾晒了,这个活简单,两手抓起刚刚切出的地瓜干,使劲的散落到地上,再把压住的拿开,填补空隙。活虽然简单,但是得蹲着做,晒好了一堆,往后退着,再晒另一堆。蹲久了腿脚自然发麻,就哈着腰晒,需要不停的变换姿势。
一块地刨完切完,晾晒完,如果天色还早,就会转场到另一块地去割秧,或者去已经晾晒干了的地瓜干地里去拾瓜干。如果天色已晚,就干脆“偷懒”一会,早点回家,一家人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自己,然后早早休息,养精蓄锐,明天早起,做更多的活。
我老家的地方,由于人口密集,四五个村挤在一起,人均耕地就显得比较少了,而且再把好的差的每家每户的搭配开,一块地就不是很大了,每天转场就很普遍了这时候,只见满山遍野里,隔不远就有在地里或割秧或刨切晾晒,家里能行动的,都出动了,孩子太小的,由老人抱着,等孩子睡着的时候,放在框子里,老人照样可以帮忙,真真没有一个闲人。这时候如果去村子里,狗吠都听不到,只有几个行动不便的老人,呆呆的坐在自家门口,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发愣,大概在关心儿女地里干活的进度,恨自己不能帮上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