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我 儿子（散文） 李海波

父亲 我 儿子（散文） 李海波

我像父亲，见过我和我父亲的人们都这样说。

我小时候，父亲在外面工作，一星期回一次家，每到星期六下午，我都会在村口对着路上过往的骑自行车的人看了又看，往往是从一个小点慢慢看成大点，再由大点看成一个人，一个像父亲的人，一个不像父亲的人，一个不是父亲的人，最后是失望的擦身而过。

也有很多次在村口等回了父亲，等来了一声招呼，一阵儿跟着父亲的自行车跑回家的脚步，等来了一包香脆的花生，或者是糖块儿。

父亲个子不高，干农活比不上村里的壮劳力。很早父亲就注意到，要通过上学改变自己的人生。高考恢复后，他考上了大学。后来父亲当上了县中学老师，但家里还有农活要干。星期天，本该休息了，而父亲却要回到农村，回到地里，干活。

我们姊妹们从小都熟悉农活，父亲也常让我向体验农活的艰苦，参与劳功，这常常也是一种教育。父亲在劳动间隙，给我们讲，什么锄禾日当午了，什么陈胜的鸿鹄之志了，什么王冕的画了，什么匡衡的偷光了。总之，父亲想要我们体会学习的重要，知识可以改变命运的道理。

我们姊妹几个，学习都很努力，从来未放弃学习，虽然成绩都不大。就像父亲一样，平凡的一生，努力的一生。

父亲生活很简朴。我们家的生活一直不能算作宽裕，过日子确实要靠节俭。比方说吃，大鱼大肉是没有的。在我上高中时，家里常买便宜的剔骨肉炒菜，做蒸面条。因为吃碎肉，我的牙齿曾被骨头渣硌掉一块儿，现在用舌头一舔还涩涩的，这也时时提醒我，曾经经历过的那些困难的日子。

我长的像父亲那么高时，就开始穿父亲的衣服了。有一次还闹了一个笑话。一天，我在校园里穿着父亲的蓝色毛呢中山装走，一个父亲的同事，对着我的背影喊，俊峰，俊峰。我知道是因为我正穿着父亲的衣服，可能也因为我走路的姿势像父亲，才让这位老师弄错了。父亲常说，穿衣服不重要，吃点喝点自己落住了。这一点我很赞成，衣服确实不重要。

多年后，我对我的学生们说，人重要的是拥有知识，而非外表。

父亲善谈。与朋友们交谈，天南海北地谈，无所不能。又一次在一亲戚家，一桌子的人静坐而听，几乎忘了吃菜喝酒了。邻桌一不认识的人说，那个拍家儿是个说书的吧？一认识的人说，不是哩！是个教书的。

我爱好写作。父亲退休后我曾经对父亲说，你也写一写你一生经历的事，你曾给我们讲的话，一整理，就是一篇篇好的文章啊！但父亲后来中风得病，终未能动笔写，成一大憾事！

父亲心软。虽然是穷老师，但村里有来借钱的，大钱没有，小钱借出去后从未去要过。父亲说，有了，他就会给，没还，说明还没钱还。我也心软，不大会去辨别真的乞丐还是假的乞丐。家里的废品，近来都没卖过，直接送给收废品的了。

我像我父亲。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走远，变成无，变成记忆，融在我的血脉里。

现在，人们又说，我儿子像我。我看着也觉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