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国度（006）闹剧引来的悲剧

（六）闹剧引来的悲剧

黄巢的运气还不错，脱离组织以后先后攻陷了郓州、沂州，后还与尚让共同屯兵嵖岈山抵抗官军。黄巢长期在江湖上混，义气二字看得很重，当听说王仙芝准备攻打宋州以虎视东都洛阳的时候，立即率军赶来相助。

乾符四年（公元877年）三月，王、黄二人合兵攻打宋州，正好遇见了招讨副使张自勉率领的官军，张自勉是宰相郑畋竭力保护的将领，确确实实有点本事，不费劲就把联合起来的义军打跑了。黄巢看这架势短期内很难攻克东都，当王仙芝提出共同南下的时候，黄巢婉言谢绝，而是自率军在蕲州、黄州一带，而王仙芝自率本部军马南下。

此时的朝廷内部也热闹开来，前者宋威不专心剿贼，朝廷已有意见，现下王、黄二人已有嫌隙，正是剿贼的大好时机，再让这么个老滑头指挥，怕是又劳师无功，朝廷准备把他换掉。

是时，朝廷内宰相王铎、兵部尚书卢携（后来亦为宰相）一伙，另一位宰相郑畋自成一派，王铎还紧紧的抱住了大太监田令孜的大腿，在关于招讨副使曾元裕的替代人选上，便出现了分歧，王铎一党欲以右威卫上将军张自勉接替，而郑畋知道张自勉与宋威之间有矛盾，二将不和定然会影响到讨贼的成败，坚持不署名，甚至闹到了罢相的份上，皇帝是离不开这些老臣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宋威也换掉。随即安排鸿胪卿李琢代替宋威，张自勉接替曾元裕。刚刚下完命令朝廷就后悔了，新上任的李琢完全是绣花枕头，只能朝令夕改，再次起用了宋威。

这次，大太监田令孜还安插了个太监杨复光做招讨副都监。宦官监军早已有之，唐朝中后期藩镇割据，皇帝对手握大权的各地节度使不放心，就派身边的心腹宦官到各地去监军，代皇帝行使职能，皇权旁落之前，宦官监军的权利几乎超越节度使，许多地方大员因为畏惧宦官监军还都后向皇帝说自己的坏话，对他们是毕恭毕敬。

可正是这一决定，却上演了一出闹剧。

杨复光急于在田令孜面前显摆，立功心切，不过此人还是有点水平的，上任之初就开始研究王仙芝、黄巢二人，黄巢这人几次科考都未中举，对朝廷所作所为恨之入骨，听说上次在蕲州因王仙芝的右倾机会主义投降错误还狠狠揍了他一顿，此人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投降；相反，王仙芝就不同了，此人世代贩卖私盐，起义只是因为众乡邻日子贫苦，本人对朝廷没什么深仇大恨，如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定可不战而降之。

乾符四年（公元877年）11月，杨都监派人去王仙芝处招降，并向其陈述了此时投降的三利三害：

一则起义军已成气候，现在投降尚可以和朝廷讨价还价，否则官军雄起，唯有一死；

二则整日东躲西藏，疲于奔命，百姓死伤无数，不可谓是为百姓着想，将来兵微将寡，只会败得更惨；

三则黄巢远在他处，身边全是自己的心腹，无人敢有异志，现下黄巢仍然作乱，如若哪天黄巢先尔投降，那时即便有此想法也无路可投。

几番言语一下子就把王仙芝说动了，当即决定派尚君长为代表前去商讨投降之事。

消息传到了老将宋威耳朵里，虽然朝廷又恢复了宋老将军招讨使的官职，可一向好大喜功的宋老将军眼看着这么大一份功劳被人抢走了，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身为讨贼招讨使以来，除了在沂州城下打败过起义军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功劳，劣迹倒是数不胜数：

弄了一出闹剧——谎报王仙芝战死，遣散诸道兵马，差点让起义军攻进东都洛阳；

说了一番养寇自重的言语，受到朝廷的猜忌；

被朝廷罢免过一次官职；

要不是朝中有人极力维护，在圣上面前说好话，估计早就解甲归田了。现在招降王仙芝这么大一份功劳居然被一个阉人抢走，让我这个招讨使还有何面目干下去，再者身为副都监这么大的事竟然不和我商量，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一个没卵用的阉人，凭什么跟我争功。

身边有人提醒他，杨复光是大太监田令孜的人，田令孜何许人也？那就是有名的“十军阿父”，唐僖宗李儇即位以前本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同是没什么气候的田令孜对他细心照顾，谁曾想在皇位争夺中，12岁的李儇居然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即位后的李儇称呼田令孜为“阿父”，自此，田太监把持朝政，恃宠横暴，又因皇帝年幼，几乎所有的大权全部落到了田太监的手里。这可是一个人人忌惮的狠角色，可宋老将军愤怒了，天王老子也不好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眼下有一条好路：劫道！

本来去杨复光那里“报到”的尚君长等人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请”到了宋威的军帐，宋威二话不说就把他们五花大绑下进了大狱，尚君长等人一脸懵圈向看守解释说是自己人，我们是来商量投降事宜的，你们一定是抓错人了。

笑话，抓错了？抓的就是你们！

杨复光知道后很是生气，已经煮熟的鸭子竟然让宋威安上翅膀飞走了，老匹夫明明知道这尚君长是我要的人也敢抢，老匹夫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杨太监也愤怒了，立即将此事上奏朝廷，但，已经晚了。

宋威何等精明，早在抓住尚君长之时就已经表奏朝廷，说在颍州西南作战俘获贼军头目尚君长等人，请朝廷发落。朝廷自然是高兴，可看到杨太监参宋威的奏折时，又陷入了争论，最后主战派占据了上风，皇帝也急了，管你是投降还是俘虏，不一个意思吗？一并斩首就是了。

为了达到侮辱王仙芝起义军的目的，朝廷为尚君长等人选了一个斩首的好去处——长安城东市狗脊岭。

王仙芝再次为自己的右倾机会主义错误买单，这次虽不疼在身，却也深深伤透了心，本是真心实意的请降，却被朝廷背后捅了刀子，折了几员大将不说，连原本到手的官职也没了。正所谓兄弟如衣服，官位如手足，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王仙芝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愤怒，他决定让朝廷尝尝食言的后果以及自己愤怒的苦果。

愤怒对一名主帅来说太忌讳了，它会影响一个人的判断力和分析力，王仙芝本身就不是一个优秀的主帅，更何况正在气头上的他呢？接下来看似很平常的决定却让他遗憾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