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代的印记

        这段时间，每个上午，满载疫情期间严防严控各项要求的宣传车，都会从楼下的街道上缓缓驶过，提醒广大居民继续保持高度的防控意识。每次听到扩音器里传出高亢的声音，其中略显警告之意的语调，我都能感觉得到自己眉头皱起的瞬间，牵起一丝无可名状的情绪。

        如果你读过莫言的《蛙》这本书，你一定对那个宣传计划生育的时代有一些印象。宣传车这种产物，最初就是在那个时期，在我脑海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那年冬天的时候，我刚满四周岁。有一天，村里风风火火地来了十几口人，当中还有我自家的大伯，其余也没几个不认识的，平时不是叫爷爷，就是喊声伯伯。他们一边吆喝，一边搬动家里的八仙桌、钟表、大立厨、小菜厨……临走，村长毛三爷爷倒留了一句话，叫我娘别藏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后来父亲回忆说，他那天就担心吓着我，抱着我在天井里玩，可我全程一声都没哭，不用说，当时肯定吓傻了。眼看着他们把家里的物件一扫而空。他指着那张空荡荡的屋子，跟我说：“闺女，别怕，没事的，爹是木匠，那些东西还会有的。”

        打那天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回过被贴了封条的家。白天，爹凭着一手木工活，挣着养家糊口的辛苦钱，我大部分时间跟着他走东家串西家。晚上，去姥娘家住下。四岁的娃想娘，越到晚上越哭个没完，小姨烦了，嗷的一嗓子：“再哭！那个大喇叭车就会把你娘逮走。”我知道她不是故意吓唬我，立马就收了声。有一回，爹要赶工，带上我竟耽误工夫，就让我在姥娘家等他。小姨比我大五岁，常嫌我累赘，让我自己玩儿。我就搬一个小板凳，坐在大门口想娘去哪了，啥时候能见到她。忽然，马路上传来宣传车的大喇叭声，说的什么，我也不懂，立马抱起板凳，向家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姥娘，姥娘，快把俺娘藏起来！”

        翻过年来，五月里，娘回来了，还带回了妹妹。姥娘说，不用怕了，娘不走了，大喇叭车不会把娘逮走了。

        然而，没人知道，我至今一听到那种从宣传车里发出的声音，还是会感到周围的空气有点儿紧张，还是会浑身不舒服。它，成了那个时代留给我的印记。

        现在，随着各个单位陆陆续续复工，疫情防控更加困难。我会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直到疫情警报解除。